后半夜的闷热像块湿毛巾蒙在脸上。
简伊莎踢开毯子又一次坐了起来，额角的碎发已经黏成一绺。
空调显示屏黑着，停电后连最后的凉气都散了，她望着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契约书边角，突然听见隔壁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艾德瑞还没睡？
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凉意从脚底窜上来。
走到艾德瑞房门前时，手悬在半空停了三秒。
门没关严，漏出一线暖黄的光，混着淡淡的雪松香气飘出来。
她探着脑袋往里瞧，只见男人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白衬衫下摆松松扎在西裤里，左手捏着张老照片——是他父母的合影，相框边角包着磨损的鹿皮。
简伊莎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声音轻得像猫爪子挠心。
艾德瑞猛地转身，照片“啪”地扣在桌上。
他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她皱巴巴的睡裙：“空调坏了？”
“嗯。”她吸了吸鼻子，盯着他身后的暖气机——红色指示灯亮着，出风口正吐着融融的热。
简伊莎裹着毯子挪过去，在地毯上蜷成一团，“我就蹭半小时……”话音未落，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艾德瑞低低叹了声，接着有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晨光漫过窗帘缝隙时，简伊莎是被一声清咳惊醒的。
她一睁眼，就撞进双深潭似的眼睛里——艾德瑞俯身在她上方，发梢还滴着水珠，额角沾着未擦净的剃须泡沫。
她大脑“嗡”地炸开，往后一仰，后腰已经抵到床沿。
“小心。”艾德瑞伸手扣住她手腕。
简伊莎的心跳快得要撞出喉咙，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喉结：“我、我以为这是我的房间！”
“现在知道了？”他松开手，后退半步。
简伊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滚上了床，蜷在他枕头上。
晨光里他耳尖泛着薄红，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换衣服，去咖啡店。”
星耀大厦楼下的“半糖”咖啡店里，林小满擦杯子的动作重得要把陶瓷捏碎。
她望着玻璃门外并肩走来的两人——简伊莎踮脚去够艾德瑞的西装袖口，他虽没躲，却垂眼盯着她发顶，嘴角抿成直线。
“艾德瑞先生今天要卡布奇诺？”她端着特调咖啡走过去，杯壁上凝着水珠，“新到的瑰夏，我特意多放了糖。”
简伊莎刚要接，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左眼突然刺痛——画面像被按了快进键：林小满躲在仓库里，往银色药瓶里倒透明液体；她把药水滴进艾德瑞的马克杯，指尖发抖；监控画面里，艾德瑞喝完茶后揉着太阳穴，脚步虚浮。
“有毒。”她捏紧杯子，指节泛白。
林小满的笑容僵在脸上：“简小姐真会开玩笑，我——”
“她没开玩笑。”艾德瑞突然伸手按住简伊莎手背，体温透过杯壁传来。
他盯着林小满，瞳孔缩成细线：“上周三下午三点，你在仓库调神经抑制剂。”
林小满的脸“刷”地惨白。
她踉跄后退，咖啡杯“当啷”摔在地上，褐色液体溅在简伊莎裙角：“我、我只是想帮你……暗蝶的人逼我……”
“报警。”艾德瑞掏出手机，声音冷得像冰锥。
简伊莎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鼻血正顺着下巴往下淌——她今天已经用了两次异瞳。
深夜，简伊莎蜷在沙发里裹着毛毯。
空调修好了，可她总觉得冷。
镜中女人的脸又出现在梦里：白大褂沾着暗斑，眼睛红得像要滴血，“X-07不能失败……必须找到‘预言载体’。”她惊醒时，右眼疼得要裂开，鼻血染红了枕套。
“伊莎！”艾德瑞撞开卧室门，睡衣领口歪到锁骨，手里攥着医药箱。
他跪在床边，用棉签轻压她人中：“撑住，我送你去医院。”
“不。”她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医院有暗蝶的人……”话音未落，眼前突然发黑。
迷迷糊糊中，她闻到熟悉的雪松味，被抱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我在。”艾德瑞的声音闷在她发顶，“我不会再让你有事。”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时，程远的敲门声比闹钟还准。
他晃着钥匙串，铜钥匙生了层薄锈，刻着模糊的“伊”字：“在你外婆老宅地下室翻到的，可能和你画本有关？”
简伊莎手忙脚乱翻出旧画本，钥匙刚好插进夹层暗锁。
泛黄的照片飘出来：两个小萝卜头蹲在老街区门口，男孩穿着蓝背带裤，女孩扎着羊角辫，中间堆着歪歪扭扭的积木城堡。
她手指发抖：“这是……”
“我小时候。”艾德瑞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声音发哑。
他指尖抚过照片边缘，“老槐树，红砖墙，我记得。”
晨跑时的风带着凉意。
艾德瑞跑在她身侧，白T恤被汗水浸得透湿：“异瞳使用过度会损伤视神经，以后每天跟我晨跑，增强体质。”
简伊莎刚要应，右眼突然灼痛——十字路口的绿灯变成红灯，货车司机捂着胸口，方向盘剧烈偏转，车头正对着他们！
“小心！”她扑过去抱住艾德瑞后腰，两人滚进绿化带。
货车“轰”地擦着他们刚才的位置冲过，撞翻了路牌。
艾德瑞翻身把她护在身下，汗水滴在她脸上：“你又用了异瞳。”
“对不起……”她攥着他衣角，“我看见你会被撞……”
他突然按住她后颈，额头抵着她额头：“下次，告诉我。”
远处，星耀大厦顶楼监控室里，沈队长掐灭烟头。
屏幕上简伊莎苍白的脸被放大，他对着对讲机冷笑：“加大X-07剂量，她撑不了多久。”
厨房的闹钟“叮”地响起时，简伊莎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爬起来。
冰箱里还剩两个鸡蛋，她翻出外婆的旧食谱——艾德瑞说过早餐要吃230克碳水。
油锅里的鸡蛋发出“滋滋”声，她没注意到，灶台下的管道正渗出几缕可疑的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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