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瓷砖凉得刺骨，简伊莎撑着洗手台缓缓坐起，左眼皮突突跳着，昨夜窥见的双舱影像像被按了循环键——两个透明舱体里的少女，一个在画彩虹，一个在尖叫，面容重叠成她自己的轮廓。
伊莎？门外传来艾德瑞放轻的叩门声，需要拿药吗？
她对着镜子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镜中人眼尾还凝着干涸的血渍，可更让她心慌的是，当她凑近镜面时，右眼角竟浮起粒淡红的痣，像被水彩笔晕开的，和林婉如照片里那颗分毫不差。
我没事。她嗓音发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内侧的浅疤——这道疤她从未注意过，此刻却像有电流顺着血管往上窜，阿瑞，你说...如果我是复制体...她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那我喜欢你，是真是假？
浴室门被轻轻推开。
艾德瑞的白衬衫还带着刚熨过的褶皱，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指腹抹去她眼尾的血渍：上周你蹲在便利店门口，给流浪猫画了幅戴蝴蝶结的速写。他声音低得像揉碎的月光，那只猫挠花了画纸，你却举着破纸片说这样更有灵魂。
简伊莎愣住。
前天半夜三点，你爬起来画分镜，说反派的眼泪要画成菱形才够狠。他指尖抚过她发顶，昨天在巷子里，你明明怕黑怕得攥皱了我的袖口，却挡在我前面说我保护你。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这里跳得这么快，是复制体能演出来的？
简伊莎的鼻尖突然发酸。
她扑进他怀里，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气——是他实验室白大褂上总沾着的味道，混着点消毒水的清苦。笨蛋。她闷声骂，谁要你说这么多
手机在客厅响起。
简伊莎抽了张纸巾擦脸，看到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发来短信：旧咖啡馆靠窗位，想知道艾德瑞的秘密，单独来。
——林婉如。
她手指一紧。
谁的消息？艾德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快递。简伊莎迅速锁屏，转身时挤出个灿烂的笑，说我的新画本到了。
旧咖啡馆的玻璃蒙着层雾气，简伊莎推开门时，风卷着梧桐叶扑进来，正撞在林婉如搁在桌面的手背上。
那双手涂着酒红色甲油，指甲盖泛着冷光，和前晚捏碎方糖的手一模一样。
坐。林婉如推来一杯咖啡，杯壁凝着水珠，不加糖，和他以前喜欢的一样。
简伊莎坐下，目光扫过她耳后晃动的珍珠坠子——和研究所资料室监控里，潜入破坏的女人戴的是同一款。
你知道他为什么愿意接近你吗？林婉如端起自己的杯子，口红在杯沿印下枚血痕，因为你和我一样。她突然笑了，都是失败品。
简伊莎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镜中那粒淡红的痣，想起无名指内侧陌生的疤痕，想起双舱里重叠的自己。
暗蝶的实验体编号002，003。林婉如的声音像蛇信子，我们都被注射过预言基因药剂，都在培养舱里画过彩虹。她倾身凑近，可你以为他爱的是简伊莎？
不，他爱的是当年那个会用蜡笔画彩虹的002。
简伊莎的右眼突然发烫。
她想起艾德瑞说的你喜欢我的方式没人能复制，想起他给她系过的歪歪扭扭的洛丽塔蝴蝶结，想起他藏在画本夹层里的老照片——三个小孩的笑脸里，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右眼角没有痣。
看够了吗？林婉如的声音突然扭曲。
简伊莎猛地抬头。
她的右眼不受控制地泛起红光，林婉如的瞳孔在她视野里无限放大——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穿白大褂的男人按住挣扎的少女，针管扎进她后颈。003号，基因融合度37%，启动记忆格式化。机械音响起时，少女突然转头，右眼角的红痣在镜头里格外刺眼。
啊！简伊莎猛地缩回手，鼻血啪嗒滴在咖啡杯里，晕开一片红。
林婉如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敢用异瞳读我！
你被格式化过。简伊莎抹了把鼻血，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真正的002，右眼角没有痣。她扯出张纸巾按在鼻子上，而我...她摸出画本，翻到夹层里的老照片，这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和我小时候戴的银锁一模一样。
林婉如的脸瞬间煞白。
简伊莎站起来，画本拍在桌上：你以为用复制体吓唬我？
可阿瑞爱的从来不是编号。她转身走向门口，风掀起她的洛丽塔裙角，他爱的是会为流浪猫画蝴蝶结，会在半夜画反派眼泪，会挡在他前面说我保护你的——简伊莎。
暮色漫进咖啡馆时，林婉如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她抓起手机，屏幕上是沈雨桐的消息：目标已移动，定位显示在旧街区。
她盯着简伊莎离开的方向，珍珠耳坠在风里晃得人眼晕。
直到那抹粉色裙角消失在街角，她才抓起包冲出门——没注意到简伊莎落在桌上的画本，正静静摊开在最新一页，分镜里的反派头顶标着林婉如·格式化失败品，对话框写着：真正的猎人，从不会被猎物的小把戏迷惑——但猎物，可能早就不是猎物了。
基地的灯光有些晃眼。
简伊莎推开门时，正看见艾德瑞弯腰整理桌上的文件，白大褂下摆沾着点淡蓝色试剂。
他抬头时，目光落在她沾着血渍的衣领上，瞳孔猛地一缩。
我去处理。他快步走过来，却被她拽住手腕。
简伊莎踮脚吻了吻他的下颌：这次换我保护你。她指腹摩挲着他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前晚为挡她被碎片划的，暗蝶的局，我们一起拆。
艾德瑞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个金属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和老吴同款的定位仪，屏幕上的红点正稳稳停在基地坐标上。
沈雨桐的定位仪，被我调包了。他握住她的手，但他们还有后手。
窗外的暮色渐浓，远处旧街区的霓虹灯开始闪烁——那里是两人童年共同生活过的地方，也是简伊莎异瞳预言里，过去与未来交汇的终点。
简伊莎望着他眼底的暗涌，突然笑了。
她抽出画本，快速画下两人并肩的速写，在对话框里写：反派翻车现场，主角组准备收网。
艾德瑞低头看画，嘴角终于扬起极浅的弧度。
他将定位仪放进她掌心：这次，我们一起翻。
基地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某栋楼顶，沈雨桐望着望远镜里的两人，指尖轻轻叩了叩耳麦：目标进入旧街区范围，启动最终实验。她眼尾的银链在风里晃出冷光，让002看看，失去异瞳的小画家，拿什么守护她的首席教官。
基地的顶灯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晕出暖黄光晕。
简伊莎的手指攥紧艾德瑞白大褂的下摆，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阿瑞，我刚才在咖啡馆...她喉间发哽，林婉如说我是复制体，说你爱的是002...
艾德瑞的手掌覆上她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因异瞳副作用偶尔泛红的血管：你记得上个月在旧街区，我带你去看老墙根的涂鸦吗？他声音低哑，带着某种破茧而出的温柔，墙皮剥落的地方，有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小伊莎要和阿瑞哥哥永远画彩虹。
简伊莎猛地抬头。
记忆突然翻涌：夏日的蝉鸣里，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着脚往墙上按蜡笔，穿背带裤的男孩举着她的胳膊，两人的影子叠在斑驳的砖墙上。
那是七岁的我，和七岁的你。艾德瑞指尖抚过她无名指的浅疤，这道疤是你为了帮我捡摔碎的万花筒，被玻璃扎的。
当时你疼得直掉眼泪，却把沾血的玻璃渣塞进我手心说这样我们就永远连在一起。
简伊莎的眼泪砸在他锁骨上，烫得他心口发颤。
她突然扑进他怀里，像小时候扑进哥哥怀里那样：所以我不是替代品对不对？
你是那个从培养舱里砸开玻璃逃出去的人。艾德瑞收紧手臂，下巴抵着她发顶，是我在孤儿院找了三年，在街头画摊蹲了半个月，终于等到的——简伊莎。
敲门声打断了翻涌的情绪。
老吴的声音带着沙沙的电流：艾德瑞，卫星定位有新动向。
艾德瑞松开简伊莎，指腹快速抹掉她脸上的泪：等我两分钟。他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她手背，像一片温柔的云。
简伊莎吸了吸鼻子，瞥见桌上摊开的行动计划——旧街区地下管道图被红笔圈了七八个重点，最上面写着暗蝶实验室入口？。
她伸手抚过那些潦草的字迹，突然想起昨夜异瞳看见的双舱影像：尖叫的少女最后举起了蜡笔，在玻璃上画了道歪歪扭扭的彩虹。
林婉如把定位信号传回暗蝶总部了。老吴将平板推到艾德瑞面前，屏幕上跳动着绿色光点，他们三日后要在地下实验室启动净化程序。他布满老茧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旧街区，根据线报，那是当年001到005号实验舱的所在地。
艾德瑞的指尖在净化程序四个字上顿住。
简伊莎看见他喉结滚动，想起他说过父母的车祸报告里，也出现过这个词。
这次我们不是被动防御。艾德瑞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简伊莎，老吴查到暗蝶的通讯加密协议，需要有人能同时破解基因锁和电子锁。他握住她的手，而你，是唯一能看见他们未来的人。
简伊莎望着交握的手，想起咖啡馆里自己说的我保护你。
她抽回手，翻开随身画本，笔尖在空白页快速游走：第一幕，主角组夜探旧街区；第二幕，小画家的异瞳闪瞎反派狗眼；第三幕——她抬头冲艾德瑞笑，首席教官和小画家一起拆了暗蝶老巢。
老吴咳嗽一声，把加密文件推给艾德瑞：我去检查外围监控。他离开时，门帘掀起一道缝，穿堂风卷进来半片梧桐叶，正落在简伊莎脚边。
深夜的基地只剩简伊莎的画本沙沙作响。
她蜷在窗边的转椅上，右眼突然发烫——那是异瞳启动前的预警。
她按住太阳穴，任由画面涌入：
惨白的实验室里，她站在刻满密码的控制台前。
左眼闪过片段：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针管逼近蜷缩的小女孩，小女孩突然抓起桌上的蜡笔，在男人手背上画了只歪嘴小猫。
右眼的画面里，她双手按在控制台上，红蓝异光从瞳孔迸发，基因锁咔地裂开一道缝。
这一次，我选择我自己。画面里的简伊莎笑了，和现实中的她重叠。
鼻血顺着下巴滴在画本上，她却笑出了声。
原来异瞳看见的不只是死亡，还有她亲手改写的未来。
楼顶的夜风卷起沈雨桐的长发。
她盯着手机上的加密信息，银链耳坠撞出清脆的响：002触发了预言，003定位成功。她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净化启动，冷笑漫过唇角，她们都以为自己赢了...可培养舱的恒温系统，早就开始升温了。
基地走廊的声控灯突然亮起。
简伊莎抱着画本往实验室走，月光从窗外斜照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阴影——那是老吴白天检修设备时遗落的电线，正横在她必经之路上。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