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扎进简伊莎的鼻腔。
她在白雾里坠得更快了,童声唱的小星星突然变调,变成记忆里仪器嗡鸣的杂音。
有冰凉的触感贴上她的手腕——是金属床沿。
她猛地睁眼,看见穿白大褂的女人正低头调整针管,发梢扫过她额头,带着和外婆织的毛衣一样的樟脑香。
别怕,这只是最后一次注射。女人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可简伊莎看清了她眼尾的红血丝,还有白大褂上洗不掉的褐色污渍——是血。
镜头突然被扯远。
她这才发现所谓的房间四壁都是泛着冷光的金属板,墙上用红漆写着暗蝶-07号实验体:双子计划,最后那个计字拖出一道歪斜的划痕,像有人中途被拽走了笔。
妈妈?她的声音细得像断线,我不是......不是被外婆捡来的吗?
白大褂女人的手顿住,针管里的淡蓝色液体晃出涟漪。
她低头时,简伊莎看见她后颈有块月牙形的疤痕——和自己右耳后那颗痣的位置分毫不差。
双子计划需要两个完美样本。女人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温柔,像是被谁按了播放键,但我的小莎不能是样本。她猛地撕开胸前的口袋,掏出半张泛黄的基因检测报告,我改了数据,把你从名单里...
叮——
仪器警报声撕裂梦境。
简伊莎猛地呛咳着坐起,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进病号服领口。
消毒水味更浓了,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白色病床上,左手背还扎着输液管,艾德瑞的手掌正覆在她手背上,温度透过输液管的凉意渗进来。
又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眼下浮着青影,显然守了整夜。
简伊莎注意到他无名指根有块新蹭的红痕,应该是刚才被她攥得太狠。
阿瑞哥哥。她喉咙发紧,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腕,摸到他脉搏跳得又急又重,带我去老街区。
现在。
艾德瑞的眉心瞬间拧紧:医生说你需要观察——
我梦到我妈了。她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被单,在暗蝶的实验室里。
墙......墙上写着双子计划。
他的喉结滚动两下,没再反驳。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老街区的梧桐树下,风卷着枯叶打旋,扫过简伊莎脚边的洛丽塔裙摆。
废弃诊所的破门半挂着,玻璃上的社区卫生所招牌只剩个所字,像颗缺了角的牙。
等我。艾德瑞挡在她身前,先一步踏进满是灰尘的走廊。
简伊莎却盯着门框上的铜锁——那锁眼周围有新鲜的划痕,像是被金属硬物反复撬动过。
她的左手突然发烫。
是手腕上的红绳——外婆临终前塞给她的,说里面缠着能保命的东西。
此刻红绳下的皮肤泛起淡金色,她鬼使神差地摸向门框。
左眼突然炸开白光。
她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不,是另一个自己?
扎着和她一样的羊角辫,正趴在诊疗台上玩听诊器。
穿白大褂的女人(是梦里的妈妈!
)背对着门,手指在老式电脑上翻飞,屏幕蓝光映得她眼眶发青。
检测编号07-02,简伊莎,基因稳定性98%......女人突然停住,鼠标重重点击删除键,从今天起,这个名字不在暗蝶的实验体名单里。她扯下脖子上的工牌,工牌照片里的年轻男人眉目和艾德瑞有七分相似,老周说的对,这孩子该有普通的人生。
画面突然破碎。
简伊莎踉跄着撞进艾德瑞怀里,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灰尘味涌进鼻腔。
她抬头时,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我妈......她救了我。
我知道。艾德瑞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得像在胸腔里滚过,老周昨天说,你外婆临终前交给她半块怀表,背面刻着莎宝,妈妈爱你。
右眼突然刺痛。
简伊莎猛地推开他,后退两步撞在墙根的药柜上。
无数画面像被按了快进键:穿西装的男人在泳池里挣扎,水面泛着不自然的紫;扎马尾的少女仰着头看电梯,金属门缓缓闭合时她还在笑;戴墨镜的女人举着伞站在广告牌下,乌云里的闪电正劈向她头顶的变压器......
画本......她颤抖着摸向随身的帆布包,指尖沾到嘴角的血才惊觉自己流鼻血了。
艾德瑞已经掏出帕子要按她人中,却被她躲开,这些人会死!
我必须......
伊莎!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连续用了四次异瞳,再用会暂时性失明!
那又怎样?她的右眼金芒大盛,画本纸页被灵力掀得哗哗响,我看得见他们的死法,就能救他们!
就像当年我没救成外婆......
最后一个字被哽在喉咙里。
她的右眼传来细微的碎裂声,比三个月前爆炸时更响。
眼前的画面开始重叠:艾德瑞焦急的脸,穿西装男人溺亡的泳池,老周在裁缝铺擦怀表的背影......
沈掌柜的电话。模糊中,她听见老周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说要高价收购简小姐的怀表......
黑暗降临前,她最后抓住的是艾德瑞的袖口。
这次他的手不再冰凉,带着从晨跑时就攒下的温度,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消毒水的气味还未完全散去,简伊莎的睫毛先颤了颤。
她缓缓睁眼,首先撞进视线的是艾德瑞紧绷的下颌线——他正俯身在她床头,指节抵着太阳穴,另一只手仍攥着她输液的手背,指缝间渗出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底的青影比昨夜更深,像被墨汁洇开的乌云。
简伊莎刚要开口,床头柜上的老式座机突然炸响,惊得她指尖一颤。
艾德瑞迅速按住她欲动的手,另一只手已抄起话筒:老周?
电话那头的声音混着缝纫机嗡鸣,小莎醒了吧?
刚才有个姓沈的古董商打电话来,说要出三百万买她外婆留的怀表。老周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说...这东西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简伊莎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望着艾德瑞逐渐收紧的手指,那枚红痕还没消,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泛着淡紫。地址。他只说两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阿瑞哥哥。简伊莎扯了扯他的袖口,沈掌柜是暗蝶的人,对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戳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艾德瑞低头看她,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老周说他约在老宅的裁缝铺见面,我陪你去。
老宅的木楼梯还在吱呀作响。
简伊莎扶着斑驳的栏杆往上走,左手腕的红绳突然发烫——和在老街区摸门框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二楼裁缝铺的门虚掩着,沈掌柜背对着门站在窗边,深灰唐装衬得他肩背更薄,听见动静也不回头:简小姐,三百万足够你买十套洛丽塔裙,何必留着块破铜烂铁?
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个。简伊莎的声音里带着笑,可右手已悄悄摸向帆布包——画本还在,封皮上她用荧光笔写的猎杀怪物计划歪歪扭扭。
沈掌柜终于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眼尾微挑,像只发现猎物的猫:小丫头倒是......
小心!艾德瑞的低喝炸响。
简伊莎的右眼突然刺痛,无数画面在视网膜上炸开:穿皮衣的女人从天窗坠落,金属丝线如毒蛇般缠向她的脖颈;沈掌柜退到墙角,指尖在手机上快速按动;老周的缝纫机突然停了,楼下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她本能地侧身翻滚,金属丝擦着耳垂划过,在墙上扯出五道焦黑的痕迹。实验体04号?艾德瑞的声音沉了三度,已从后腰摸出特质喷雾。
简伊莎撞在裁缝桌角,画本啪地摔在地上,纸页翻飞间,她看见实验体04号额角的银色纹路——和梦里金属墙上的暗蝶标志如出一辙。
你以为我只会逃跑?简伊莎咬着牙爬起来,抄起画本对准窗外。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斜切进来,在硬纸板上折射出刺目光斑。
实验体04号的瞳孔骤然收缩,金属丝失控般缠上自己手腕。
简伊莎趁机扑过去,左手按上她的后颈——左眼的白光劈头盖脸砸下来。
实验室的灯光惨白。
穿白大褂的女人(是妈妈!
)正和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对峙,双子计划必须终止!
07-01已经出现神经紊乱,07-02绝不能......男人冷笑:简研究员,你以为改了数据就能护她周全?他的指尖敲了敲桌上的怀表,这东西里存着她的基因密码,等她觉醒......
伊莎!艾德瑞的呼喊撕裂画面。
简伊莎踉跄着后退,鼻血顺着下巴滴在画本上,晕开一片暗红。
实验体04号已挣脱金属丝,指甲瞬间长出三寸,泛着冷光刺向她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艾德瑞的喷雾精准喷在她面门,女人闷哼一声栽倒。
他旋身扣住沈掌柜的手腕,骨节发出咔咔轻响:说,净化程序什么时候启动?
沈掌柜的额头渗出冷汗,却还在笑:艾德瑞教官,你以为......话未说完,他的瞳孔突然涣散,整个人软软瘫倒。
艾德瑞松开手,从他后颈扯下枚银色芯片:记忆干扰器。他转身抱起简伊莎,她的脸烫得惊人,我好像......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她含糊地说,妈妈说要保护我,说怀表里......
别怕。艾德瑞的声音在发颤,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慌乱成这样,我会陪你一起想起来。他低头吻她发顶,带着雪松味的呼吸裹住她,现在先去医院,好不好?
深夜的古董店地下室,沈掌柜摸着后颈的淤痕,对着加密屏幕冷笑:目标已进入全面觉醒阶段,但记忆恢复速度超出预期......是否提前启动净化?
屏幕另一端的影影绰绰,传来机械合成的声音:让她想起全部。
窗外,一轮残月正爬上老街区的梧桐枝桠,将影子投在简伊莎的画本上。
那页被鼻血染红的纸页上,歪歪扭扭画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怀里抱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她们脚边,半块怀表闪着幽光,背面的刻字清晰可见:莎宝,妈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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