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梦里爸爸说,别忘了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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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薄荷香混合着草药的苦味钻进简伊莎的鼻腔,她正捏着老周给的青瓷药瓶。

“这是你外婆生前配的入梦草,能引导意识深入。”老周的声音仍在她耳边回响,他那布满针脚老茧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时,体温就像一块旧熨斗,“但记住,梦不是镜子,而是你自己的战场。”

艾德瑞端着温牛奶从厨房走出来,白色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他看到她捏着药瓶的指尖在颤抖。

“后悔了?”他把牛奶放在她手边,指腹轻轻蹭过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可以等到明天——”

“不等了。”简伊莎仰头灌下草药,苦涩的汁液顺着喉咙灼烧着胃。

她抓住艾德瑞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快得像擂鼓,“我昨晚摸到苏晴的项链时,右眼闪过妈妈的脸。她在哭,说‘对不起,伊莎’。”

艾德瑞的手指在她心口收紧。

他知道她最怕这种模糊的碎片,就像被人撕了半本日记,剩下的字都浸在血里。

药劲很快就上来了。

简伊莎的眼皮开始发沉,艾德瑞把她抱到床上时,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混合着实验室的消毒水味,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是这样抱着她从巷子里跑出来,当时她的速写本掉在地上,画了一半的他的侧脸被雨水晕开。

“要是我醒不过来……”

“不会的。”艾德瑞的吻落在她的额角,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数到三千,你必须睁眼。”

黑暗笼罩过来时,简伊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次的梦境不像从前那样支离破碎,就像被人擦干净了蒙尘的玻璃,每一片影子都有了轮廓。

她站在老房子的走廊里,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当年她用蜡笔画的太阳,颜色已经褪成淡粉。

“伊莎。”

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简伊莎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倚着栏杆,眉眼和她有七分相似,左眼角那颗泪痣和她一模一样。

他手里握着一块怀表,银壳子在梦里泛着温润的光——和她颈间的胸针是同一块材料。

“爸爸?”她脱口而出,喉咙突然发紧。

记忆里父亲的脸早被车祸现场的火光烧得模糊,可此刻这个男人的每根睫毛都清晰得可怕,“你说过要教我画星星的……你说等我十岁生日……”

“对不起,小画家。”男人走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和她记忆中外婆的动作一模一样,“是爸爸食言了。但你要记住,你不是B体,不是谁的备份。你是简伊莎,是能看见过去和未来的小太阳。”

简伊莎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

有滚烫的东西从眼底涌出来,不是眼泪,是记忆。

她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跪在实验室,玻璃墙外是举着枪的男人;看见另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掐着她的脖子,说“妈妈只爱我”;看见外婆颤抖着把怀表塞进她手里,说“等你准备好,就打开它”。

“姐姐……”她喃喃自语,指甲掐进掌心,“原来我有姐姐……”

“她被‘暗蝶’带走了。”父亲的声音里带着血锈味,“他们说双子的能力能叠加,说这样就能预言整个世界的命运。可他们不知道,爱才是最准的预言。”

警报声突然撕裂了梦境。

简伊莎踉跄着后退,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刺目的红光,楼下的街道在扭曲——那是她右眼预言时才会出现的画面。

“净化程序启动了。”父亲的身影开始透明,怀表“咔嗒”一声落在她手心,“去救他们,伊莎。你不是只能看,你能改变。”

简伊莎猛地睁开眼。

床头灯还亮着,艾德瑞趴在她手边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她摸向颈间的胸针,金属贴着皮肤发烫——和梦里的怀表是同一块。

手机在茶几上疯狂震动。

简伊莎抓过手机,本地新闻弹窗刺得她眯起眼:【突发!

市中心三起连环爆炸,疑似恐怖袭击】【北城地铁站出现金属失控现象,乘客被困】【目击者称袭击者双眼泛蓝,与近期失踪的“暗蝶”实验体特征吻合】

右眼开始发烫。

简伊莎抓起速写本,笔尖在纸上疾走。

第一个画面:一个穿着红裙的孕妇在便利店门口,头顶的广告牌正在松动;第二个画面:地铁三号线第二节车厢,通风口渗出银色金属丝;第三个画面……她的手指顿住,那是老宅的围墙,爬满常春藤的地方,有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正盯着镜头。

“艾德瑞。”她推醒他,把速写本摊开在他面前,“打电话给张叔,让安保部封锁这些区域。我要去市中心——”

“不行。”艾德瑞按住她要穿鞋的脚,眼底全是血丝,“你昨晚用了异瞳,现在流鼻血了。”

简伊莎这才发现鼻尖有温热的液体,抬手一擦,指腹上是醒目的红。

她把速写本塞进他怀里,抓起外套往身上套:“上次我只能看着外婆死,这次我要救人。就算流干血,也要画出他们的生路。”

艾德瑞的喉结动了动。

他从抽屉里拿出医疗包,快速给她塞了团棉花,然后抓起车钥匙:“我开快车。”

凌晨四点的街道空得可怕。

简伊莎趴在车窗上,右眼不断闪现新的画面。

她的速写本上渐渐爬满箭头、圆圈和叉,每一笔都带着狠劲,像是要把命运的轨迹钉在纸上。

“前面左转!”她突然喊道,“第三个路口的报刊亭,五分钟后会有金属球从下水道喷出来。”

艾德瑞猛打方向盘,轮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

简伊莎的额头撞在车窗上,却笑出了声——她看见报刊亭的老板正揉着眼睛出来收摊,而下水道口的金属凸起正在慢慢消退。

手机在此时震动。

老周的号码跳出来,通话声里夹杂着风声:“小伊莎,老宅的警报响了。监控拍到……拍到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正往地下室去。”

简伊莎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

她望着车窗外渐亮的天光,摸了摸颈间发烫的胸针。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当老宅的铁门在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中被撞开时,简伊莎的速写本正抵着心口。

她能摸到胸针下的金属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烫得皮肤起了薄汗——那是和梦里父亲给的怀表同一块银料,此刻正顺着血脉传递着某种灼热的共鸣。

“老周!”艾德瑞紧急刹车,车头离拄着拐杖的老人仅差半尺。

老周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浑浊的眼底映着二楼窗户突然爆碎的玻璃渣:“地下室……门锁被金属熔了!”

简伊莎的右眼皮跳得厉害。

她抓起副驾驶的手电筒冲下车,风掀起洛丽塔裙的蕾丝边,露出小腿上沾着的前一晚流的血渍——那是过度使用异瞳的印记。

艾德瑞跟在她身后,手指扣着口袋里的针管,里面装着他连夜调配的神经稳定剂,针柄被握得发烫。

地下室的霉味混着金属焦糊味扑面而来。

简伊莎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积满灰尘的货架,最后停在最里侧的水泥墙前——本该封死的墙裂出半人高的缝隙,墙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密道,墙上的划痕还在渗着银光。

声音从密道深处传来,尾音像被冰锥削过。

简伊莎的呼吸猛地一滞——那是她的声音,却比她的更冷,像浸在液氮里的银铃。

她举着手电往里走,光束掠过转角时,照见倚着墙的身影。

是她。

同样的杏眼,同样的左眼角泪痣,连发尾卷翘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只是对方的瞳孔泛着幽蓝,眼白爬满血丝,右手正捏着一枚变形的钥匙扣——那是简伊莎上周落在玄关的,此刻金属表面被捏出蛛网般的裂痕。

“姐姐?”简伊莎的喉咙发紧。

记忆碎片在异瞳的灼烧下翻涌:婴儿床前穿白大褂的女人亲吻两个襁褓,说“阿晴要保护伊莎”;暴雨夜,另一个自己被黑衣人拖走时踢掉的粉色小鞋;外婆把怀表塞进她手心时颤抖的唇:“阿晴的眼睛……比你的更烫。”

“别叫我姐姐。”蓝瞳女孩推开墙,每走一步,地面的金属螺丝钉就簌簌飞起,在她身周凝成银环,“我是实验体04号,是A体,是完美的预言容器。而你……”她的指尖划过简伊莎颈间的胸针,金属突然发出尖啸,“是残次品,是备份。”

简伊莎的左眼突然刺痛。

她抓住对方手腕,皮肤相触的瞬间,记忆洪流灌进大脑:实验室白墙,母亲用身体护住两个婴儿,子弹穿透她后背时溅在她们脸上的血;七岁的阿晴被按在手术台上,医生用镊子撬开她右眼,注射泛蓝的药剂;她在暗无天日的培养舱里尖叫,指甲抠进掌心喊“妈妈救我”,而简伊莎在千里外的老房子里,正用蜡笔画太阳。

“对不起。”简伊莎的眼泪砸在交握的手背上,“我找不到你……外婆说要等我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阿晴的银环突然收紧,简伊莎的手腕被割出血痕,“准备好看着我被改造成怪物?准备好让‘暗蝶’用我们的眼睛统治世界?”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蓝瞳里翻涌着和简伊莎如出一辙的慌乱,“妈妈死的时候……喊的是你的名字。”

“她喊的是我们的名字。”简伊莎拽下胸针,按在阿晴心口,“你听——”

金属共振的嗡鸣中,两个重叠的声音在记忆里响起:“阿晴、伊莎,要手拉手长大。”那是母亲最后的录音,藏在怀表里的,被外婆偷偷调换到简伊莎胸针里的,十年前的温度。

阿晴的银环“当啷”落地。

她望着简伊莎脸上的泪,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的发顶——和记忆里母亲的动作一模一样。

“你的眼睛……还能看见未来吗?”

“能。”简伊莎的鼻血滴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但需要你的眼睛。”

暗格里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艾德瑞举着便携投影仪冲进来,针管已经扎进简伊莎肘弯:“稳定剂能维持十分钟。阿晴,你的基因链和伊莎有78%重叠,握住她的手。”

三双手交叠的瞬间,天花板的灰尘簌簌坠落。

简伊莎的左右眼同时灼烧,画面在过去与未来间疯狂切换:暴雨夜的老街区,两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分吃一根冰棍;三年后,山林深处的地下基地,无数培养舱里漂浮着泛蓝瞳孔的实验体;三个月后,简伊莎站在火海中,怀里的人穿着她熟悉的白衬衫,颈侧的动脉已经停止跳动。

“停!”阿晴猛地抽回手,蓝瞳里泛着水光,“那是……艾德瑞?”

“暗蝶的主基地在云栖山。”简伊莎抹了把鼻血,把速写本塞给艾德瑞,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山林地形图,“我需要你实验室的定位仪,需要阿晴的金属操控能力,需要……”

“滴——”

城市广播的杂音突然炸响。

三人抬头,透过地下室的气窗,看见天空中浮起巨大的红色投影:【净化程序启动,剩余时间:48:00:00】

“沈掌柜。”艾德瑞的指节捏得发白,“他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那就让他等。”简伊莎扯下领口的胸针,塞进阿晴手里,“姐姐,和我一起画完这幅画。”

阿晴望着胸针上刻的“晴莎”,突然笑了。

她打了个响指,地上的银环重新飞起,在三人头顶凝成保护罩:“先说好,冰棍要草莓味的。”

简伊莎的右眼最后一次发烫。

她看见火光中的白衬衫,看见艾德瑞染血的手抚过她的脸,看见自己哭着喊“不要睡”。

画面消失前,有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数到三千,我就睁眼。”

“走。”艾德瑞拽着两人往密道外跑,“云栖山的定位仪在实验室保险箱,老周已经联系了我从前的战友——”

“等等!”阿晴突然停步,银环猛地刺向他们身后的阴影。

金属碰撞的脆响中,沈掌柜的金丝眼镜掉在地上,他捂着流血的胳膊笑:“不愧是A体……但48小时后,你们连哭的时间都没有。”

简伊莎的速写本在跑动中翻开,最新一页的铅笔画被风吹得哗哗响。

那上面画着云栖山的入口,画着地下基地的密码锁,还画着两个女孩手拉手,身后是初升的太阳。

老宅外,第一缕晨光漫过爬满常春藤的围墙。

远处传来警笛声,混着阿晴操控金属时的嗡鸣,像一首不太和谐的进行曲。

简伊莎攥紧艾德瑞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十年前抱她跑过巷子时一样,和梦里父亲摸她发顶时一样,是活在当下的,滚烫的,真实的温度。

“前面左转。”她指着街角的老邮筒,“那里有一辆备用车,钥匙在邮筒第三格。”

艾德瑞的车速提得更快了。

后视镜里,沈掌柜的身影越来越小,像一块被抛在身后的旧抹布。

阿晴望着窗外飞掠的街景,突然碰了碰简伊莎的肩:“你说……外婆的院子里,还有我种的月季花吗?”

简伊莎的眼泪又掉下来。

她笑着点头,把速写本翻到最后一页——那是她昨晚画的,两个女孩在院子里种花,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云栖山的风已经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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