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轰鸣声撞碎晨雾时，艾德瑞突然猛打方向盘。
简伊莎的速写本“啪”地砸在车门上，抬头便见后视镜里三辆黑车如恶犬紧咬车尾——沈掌柜的人追上来了。
“抓紧！”艾德瑞的指节泛白，油门踩到底冲进一条逼仄巷口。
锈迹斑斑的晾衣绳擦着车顶划过，简伊莎的洛丽塔裙摆被风掀起，却在掌心相触的刹那，所有声音突然消音。
左手背的温度像被按了慢放键。
简伊莎的左眼先烫起来，碎金般的光影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野菊踮脚：“大哥哥笑起来好看，要戴花！”右眼前景突然重叠，同样的巷口，穿旧蓝布衫的男孩摸着衣领上的花，睫毛颤得像蝴蝶，嘴角翘起的弧度和此刻握着她的手的主人分毫不差。
“你小时候真的好酷哦！”简伊莎脱口而出，温热的鼻息喷在艾德瑞后颈。
刹车声尖锐炸响。
艾德瑞猛转头，瞳孔地震般收缩——他分明记得，十岁那年暴雨夜，他抱着浑身湿透的小丫头跑过七条巷子，她攥着他衣角抽抽搭搭，却在他哄她时突然拽住他衣领别了朵花。
“哥哥像太阳。”软糯童音突然在记忆里炸响，和此刻简伊莎亮晶晶的眼睛重叠。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第一次笑。”他的喉结滚动，掌心的汗渍洇进她指缝。
“叮——”金属震颤声撕裂回忆。
实验体04号的银环从巷顶垂下，在两人脚边砸出深坑。
简伊莎右眼骤痛，血珠顺着鼻翼滑落——她看见银环将在三秒后刺穿艾德瑞左肩。
“低头！”她拽着他扑向墙根，后背撞在斑驳砖墙上。
银环擦着艾德瑞耳尖飞过，在墙面刻出蛛网般的裂痕。
04号从屋檐跃下，手腕银环泛着冷光，却在简伊莎抓住她手臂的瞬间顿住。
左眼的碎片像被撕开的电影胶片：白大褂男人倒在血泊里，手死死攥着日记本，喉间溢出气音：“双子计划失败了……只有共鸣才能阻止融合……”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简伊莎捂着发涨的右眼后退，鼻血滴在青石板上，“你认识林博士？”
04号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竖线，银环猛地缠住简伊莎脚踝。
艾德瑞抽出腰间的战术刀割断银链，反手将简伊莎护在身后：“去废弃诊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在她记忆里见过路标。”
废弃诊所的铁门锁着绿锈。
简伊莎摸出外婆留下的怀表，金属表盘贴上门锁的刹那，左眼闪过林博士在日记本上画的锁芯结构图。
异瞳泛起淡金色微光，锁舌“咔嗒”弹开的瞬间，她冲艾德瑞挑眉：“我天生就该当特工！”
地下室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艾德瑞用战术手电照向墙角，水泥台中央躺着本带密码锁的皮质日记。
简伊莎的指尖刚碰到锁扣，左右眼同时泛起暖光——童年的自己和艾德瑞正趴在这张水泥台上画蜡笔画，小女孩指着锁扣说：“等我们长大，要一起打开它！”
密码锁“滴滴”两声弹开。
泛黄纸页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双子实验体的异瞳本为一体，唯有记忆共鸣能唤醒被封印的‘原初之瞳’……融合计划启动前，必须找到彼此。”
简伊莎的呼吸突然急促。
她翻到最后一页，夹着的老照片上，两个穿蓝白校服的小孩手拉手站在诊所门口——正是记忆里的自己和艾德瑞。
“所以沈掌柜说的‘融合程序’……”她抬头看向艾德瑞，后者的手指正抚过照片边缘，“是要把我们的异瞳强行合并？”
“叮——”
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
艾德瑞点开消息，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沉。
简伊莎凑过去，只看见半行字：【云栖山定位仪已被转移，坐标指向——】
巷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声。
04号的银环撞碎窗户，在两人身侧炸开一片银雨。
艾德瑞拽着简伊莎往密道跑，风掀起日记本最后一页，纸角上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被吹得翻飞：“莎莎和瑞瑞要永远在一起。”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三公里外的顶楼，沈掌柜正举着望远镜。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泛着兴奋的光，指尖敲了敲桌上的监控屏——画面里，简伊莎颈间的怀表正随着跑动闪烁微光，和艾德瑞腕间那枚刻着“瑞”字的旧手表，泛起同样的金色纹路。
“融合倒计时，开始。”他低笑出声，按下了手边的红色按钮。
沈掌柜的短信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发来的。
简伊莎盯着屏幕上“云栖山净化程序终止密码在我这里”的字样，指尖在“删除”键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戳开了定位——城南老街的“古月斋”，他那间摆满铜佛陶罐的古董店。
“陷阱。”艾德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腕间旧手表的金属表链泛着冷光，“沈掌柜不可能平白无故交出终止密码。”
简伊莎翻身坐起，床头的速写本被带得哗啦作响。
她摸着颈间发烫的怀表——自从在废弃诊所发现两人童年合影后，这枚表和艾德瑞的手表就总在靠近时泛起金纹，“可他提到了‘净化程序’。如果能终止融合……”她顿了顿，抬头时眼底亮得惊人，“我赌他需要我独自出现。”
艾德瑞转身时，窗帘被夜风吹得翻卷，露出他紧抿的唇线。
他走到床边坐下，指腹轻轻蹭过她发顶：“你想引蛇出洞。”
“嗯！”简伊莎抓住他手腕，手表与怀表相触的瞬间，金纹如活物般顺着两人皮肤攀爬，“刚才异瞳突然发烫，我右眼看到……”她咽了咽口水，“看到我走进古月斋，然后你从二楼天窗跳下来。”
艾德瑞的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她的异瞳从不说谎，尤其是涉及他的未来——上回在巷子里预见银环刺穿他左肩，分毫不差。
“凌晨五点，老街晨雾最浓的时候。”他抽回手翻开抽屉，取出两支针剂，“这是我新制的神经毒素中和剂，喷在口鼻处有效时间十分钟。”
简伊莎盯着他垂落的睫毛，突然伸手勾住他后颈：“如果等下我喊‘左边第三个按钮’，你就砸烂它。”她想起在地下室看到的未来画面——控制台爆炸前，那个按钮会先泛起红光，“我右眼见过它爆炸的样子。”
艾德瑞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指腹擦去她鼻尖未干的血渍（最近异瞳使用过度，她总在流鼻血）：“记住，我就在你头顶三米。”
古月斋的檀木香比记忆中更浓。
简伊莎推开门时，铜铃“叮”地响得刺耳。
沈掌柜坐在酸枝木茶台前，金丝眼镜反着光，面前摆着个黑色金属箱，“简小姐果然守约。”
“密码呢？”简伊莎故意把画本拍在桌上，洛丽塔裙的蕾丝边扫过冰凉的桌面。
她能感觉到怀表在发烫，隔着布料都能触到艾德瑞手表的呼应——他应该已经翻上二楼天窗了。
沈掌柜的手指在金属箱上敲了敲：“先确认你是唯一的实验体。”他突然按下桌下按钮，天花板“唰”地落下透明玻璃罩，将简伊莎困在中央，“融合程序需要绝对的空间封闭。”
简伊莎心跳如擂鼓。
她想起艾德瑞说过的“陷阱触发信号”，假装惊慌后退，却在指尖碰到玻璃的瞬间，右眼突然刺痛——她看见三秒后，沈掌柜会按下金属箱上的红色开关，释放神经毒素。
“艾德瑞！”她尖叫着扑向茶台，画本里提前藏好的战术刀“啪”地掉出。
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
艾德瑞如猎鹰般破窗而下，战术刀精准割断玻璃罩的输气管道。
沈掌柜的瞳孔剧烈收缩，猛地按下开关——淡绿色雾气从金属箱涌出的刹那，艾德瑞甩出中和剂喷剂，两人同时捂住口鼻。
“左边第三个按钮！”简伊莎指着控制台大喊。
她右眼的画面正在重叠：红色按钮上的裂纹、爆炸时飞溅的金属碎片、还有艾德瑞拉着她翻滚的姿势。
艾德瑞的战术刀划出冷光。
按钮被击碎的瞬间，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蜂鸣。
沈掌柜冲向墙角的密道，却被简伊莎甩出的速写本砸中后颈——那本子里夹着她用异瞳记住的锁芯结构图，此刻正精准卡进他的脊椎缝隙。
“你怎么可能……”沈掌柜踉跄着撞翻博古架，青花瓷瓶碎了一地。
“因为有人教过我，‘活在当下’也要‘预见未来’。”简伊莎踩着碎瓷片逼近，怀表与手表的金纹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流转，“而我们，从来不是‘独自’。”
变故发生在控制台爆炸的刹那。
碎金属片飞溅的瞬间，简伊莎的左右眼同时泛起金光。
这次不是碎片，是完整的影像：十岁的艾德瑞抱着浑身湿透的她跑过雨巷，二十岁的艾德瑞在实验室外与穿白大褂的小女孩擦肩而过（那女孩分明是她），未来的他们站在云雾缭绕的山巅，脚下是同样的金色光纹……
“原来……我们不是偶然遇见。”她的声音发颤，眼眶发热。
艾德瑞的手猛地收紧。
他看见她眼底流转的金芒，想起林博士日记里的“双子实验体”——原来早在他们被各自的家庭收养前，就被“暗蝶”标记为“共鸣体”。
“命运早就把我们绑在一起。”他低头吻她发顶，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但这次，我们自己选。”
沈掌柜是在警笛声响起时逃的。
他撞开后窗跳进巷子时，回头冷笑：“融合已经开始，你们血管里的金纹会越来越深！”他的声音被风声撕碎，“云栖山的光柱已经启动，你们逃不掉——”
“砰！”
艾德瑞的战术刀擦着他耳尖钉进墙里。
简伊莎趴在窗边往下看，只来得及瞥见沈掌柜消失在晨雾里的背影。
而在更远的方向，云栖山的山林深处，一道金色光柱正冲破云层，像一把直指夜空的剑。
“那是……”简伊莎的声音发紧。
艾德瑞揽住她肩膀，手表与怀表的金纹此刻正顺着两人手臂攀爬，像两条交缠的蛇。
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声音轻得像叹息：“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看。”
晨光穿透晨雾时，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
简伊莎摸着自己手背上淡淡的金纹，突然笑了：“等解决完这些，我们去老街区拍张新照片吧。”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就拍‘现在的我们’。”
艾德瑞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好。”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云栖山的光柱里，一个刻着“双子”的金属匣正在缓缓开启。
匣内泛黄的纸条上，是二十年前林博士的字迹：“他们的眼睛，本就是为彼此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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