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着两人冲进老巷口的公寓楼时，简伊莎的指尖还在发抖。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她几乎把金属齿痕嵌进掌心——那枚从外婆遗物里翻出的铜钥匙，此刻在她手里烫得惊人。
咔嗒。
门开的刹那，艾德瑞的手先挡在她额前，确认屋内没有异常才侧过身。
简伊莎却径直冲向茶几，手机从兜里滑出时屏幕亮着，循环播放的视频在黑暗里投下幽蓝的光。
小女孩的哭声刺破寂静。
她蹲在地毯上，膝盖抵着胸口，看着视频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把糖塞进自己手里，看着火舌舔过墙面时那个总被她画进漫画的挺拔身影——十岁的艾德瑞攥着她的手，指节发白。
再往后是黑暗，再睁眼时是外婆温暖的怀抱，掌心那颗化了一半的水果糖黏糊糊的，和记忆里的触感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她喃喃，指甲掐进虎口，我明明是...
是他们篡改了你的记忆。艾德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处理过伤口的沙哑。
他蹲下来，衬衫第二颗纽扣崩开，露出锁骨处未愈合的刀伤，三年前我查到暗蝶的基因记忆覆盖项目，他们用药物让实验体遗忘痛苦，再植入新的生活轨迹。
你外婆......
她是真的爱我。简伊莎突然打断他，视频里外婆哄她吃粥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涌，就算是被安排的，她给我的糖、给我的画本、临终前握我的手说小伊要好好活，都是真的。她抬头，眼尾发红，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给我异瞳？
为什么我是实验品？
艾德瑞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想碰她的发顶，又在半空中顿住，指腹轻轻擦过她眼下的泪痣：因为你是最特殊的那个。他声音低下去，像在说一个藏了十年的秘密，当年实验室爆炸时，其他实验体的异瞳都出现了永久性损伤，只有你......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左胸，你攥着我的手说阿瑞哥哥，我看见出口了。
简伊莎的呼吸顿住。
视频里的火光与记忆里的浓烟重叠，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巷口画速写，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盯着她看了很久，被她画进漫画里当反派——原来那不是巧合，是暗蝶在确认她的记忆是否被成功覆盖。
我不要当实验品。她突然抓住艾德瑞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血管，我要他们知道，简伊莎不是谁的工具。她摸出手机里的视频备份，屏幕光照亮她泛红的眼，我要假意归顺暗蝶，他们以为我被真相击溃，正好能混进实验室。
不行。艾德瑞的瞳孔骤缩，伤口处的血渍洇开更深的红，上次你用异瞳看沈掌柜的未来，流了半小时鼻血。
这次......
他们需要我。简伊莎抽出被他攥紧的手，点开自己的漫画后台——最新一更的评论区全是小伊加油的留言，暗蝶想要预言能力的稳定体，而我是唯一活过二十岁的实验体。她翻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翻到夹着的芯片，唐子然帮我做了病毒代码，能黑进他们的基因库。
只要我接近核心实验室......
你疯了。艾德瑞猛地站起来，椅背撞在墙上发出闷响，你知不知道他们上次对实验体做了什么？他扯开衬衫，后腰处狰狞的疤痕像条蜈蚣，这是我偷拿稳定剂时被电棍烫的。
你要是......
所以需要你全程监控。简伊莎也站起来，踮脚按住他剧烈起伏的胸口，你不是说要我自己选路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烫得惊人，让我选这一次，好不好？
艾德瑞盯着她眼底跳动的光，那是他在火场里见过的、在她蹲在路边画他晨跑时见过的、在她把糖纸星星塞进他口袋时见过的光。
他闭了闭眼，从抽屉里取出微型摄像头，按进她的画本夹层：每十五分钟汇报位置，流鼻血超过十秒立刻撤退。
简伊莎笑了，像从前画完满意分镜时那样，眼睛弯成月牙：成交。
三天后。
暗蝶地下基地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时，简伊莎的指尖轻轻拂过画本夹层。
沈掌柜站在阶梯顶端，西装革履像个真正的古董店老板，只有左腕缠着的纱布泄露了那天被战术刀钉穿的伤。
简小姐终于想通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像冰锥刮过耳膜。
简伊莎抬起头，让刘海下的右眼正对他的视线——这是暗蝶验证她是否真心归顺的测试。
沈掌柜的未来在她视网膜上炸开：他站在实验室里，举着一支装着金红色液体的试管，背景音是仪器的蜂鸣，然后是......
我想通了。她垂下眼，把眼底的翻涌藏进阴影，我这种怪物，除了为暗蝶效力，还能去哪？
沈掌柜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伸手要拍她肩膀，简伊莎后退半步，指尖却精准碰在他胸前的怀表上。
左眼突然刺痛。
画面碎片像暴雨砸来：穿白大褂的沈掌柜——不，是穿实验服的男人，抱着裹在毛毯里的小简伊莎，往她手上套银质手套，小伊，这手套能帮你控制异瞳，等你长大......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外婆哼的摇篮曲，你会是他们的希望。
你到底是谁？简伊莎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沈掌柜的手悬在半空，怀表链在指节间绷成直线。
他盯着她，喉结动了动，最终扯出个冰冷的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
警报声骤然响起。
唐子然的身影从转角冲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像是从监控室的通风管爬过来的。
她手里握着电击棒，直击简伊莎的肩膀：你傻了吗？
他们在你视网膜里埋了纳米追踪器！
你以为你在反抗，其实每一步都在推进他们的计划！
电流窜过神经的刺痛让简伊莎踉跄。
她看着昔日闺蜜发红的眼，想起三天前唐子然还窝在她沙发上吃冰淇淋，说你要是敢出事，我就画一百张你出糗的漫画。
此刻对方脸上的泪痕混着灰尘，像道裂开的伤疤。
子然，你听我说......
听你说你要当他们的棋子？唐子然的电击棒又逼近几分，我偷听到他们的会议！
你的异瞳根本不是失败品，是终极武器！
他们要让你......
够了！沈掌柜的声音像炸雷。
他甩出袖扣里的细针，唐子然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简伊莎想去扶，却被沈掌柜抓住手腕，指甲掐进她戴银手套的手背：带她去医疗室。他对手下说完，转而盯着简伊莎，现在，跟我去核心实验室。
简伊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异瞳在发烫，右眼不受控制地锁定沈掌柜的未来——这次不是碎片，是连续的画面：她站在实验室中央，周围是暗蝶成员的欢呼；艾德瑞倒在血泊里，战术刀掉在她脚边；然后是老街区的废墟，她抱着画本，和十岁的自己重叠......
左眼突然也开始灼烧。
她看见更多：外婆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轻声说小伊，你要自己选；艾德瑞在火场里把她护在怀里，说我带你出去；唐子然在漫画发布会上举着应援牌，喊小伊最棒。
啊——！
简伊莎的尖叫混着警报声炸响。
她的右眼渗出血丝，左眼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所有被暗蝶覆盖的记忆正在剥离，露出最原始的真相——她不是实验品，是幸存者。
是那个在火场里攥着画本、在废墟里等艾德瑞回来、在漫画里画满希望的幸存者。
她猛地甩开沈掌柜的手，画本里的病毒芯片啪地掉在地上。
沈掌柜瞳孔骤缩，正要弯腰去捡，却见简伊莎抹了把脸上的血，冲他露出个带血的笑：你说得对，我是希望。
但不是你们的。
异瞳的刺痛达到顶峰。
她看见无数个未来在眼前闪过：有的她死了，有的她赢了，有的她和艾德瑞在老街区的樱花树下接吻。
最后所有画面汇聚成一个身影——她站在老街区的中心广场，手里攥着半块化了的水果糖，背后是倒计时的电子屏。
叮。
沈掌柜的怀表突然自动弹开。
简伊莎顺着他震惊的目光看过去，镀金的表盖内侧，是张泛黄的照片——那上面的女孩穿着洛丽塔裙，抱着画本站在老街区的梧桐树下，笑容和镜子里的她分毫不差。
而照片边缘，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
致我的希望，小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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