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9章:时空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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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影门户隔绝了藤林的死寂,石室内唯有引魂木燃烧的淡青烟气袅袅升腾。那缕烟丝般的气息钻入刘玄眉心泥丸宫,如同清冽甘泉,滋养着残魂的魂体。虚影在识海中缓缓凝实了几分,不再缥缈,一副仙风道骨的身影发出细微的声响;

“幽冥引魂…古修手段…玄妙…骨钥…月华…幽冥…三者…调和…契机…”

刘玄盘膝坐于石地上,掌心托着那枚惨白骨钥,丝丝缕缕的幽冥之气从中渗出,与气海深处青铜残片散发的月华清辉,以及幽冥指环碎片的微弱波动,隐隐形成一种奇异的牵引。三者气息截然不同,此刻却在气海中缓缓流转、试探,如同三条原本泾渭分明的溪流,寻找着交汇的河道。

谭小枚则捧着那卷蚀毒丹经,黛眉微蹙,指尖金红火焰时明时灭。她对照着地上那尊布满裂痕的万毒噬心鼎,鼎身上狰狞的鬼首被赤焰劈开,裂纹深处残留着顽固的腥甜毒煞气息。

“表哥,这毒经邪门是邪门,但里面以火淬毒,提纯本源的法子,倒与我焚心赤焰焚灭杂质的道理有异曲同工之妙。”她指尖火化作一枚细小的金红火针,小心翼翼地刺向鼎身一道裂纹深处淤积的墨绿毒浆,嗤…,轻响声中,一缕腥臭黑烟腾起,被霸道的赤焰炼化蒸发,那裂纹边缘的墨绿之色以肉眼可见地淡去一丝,露出下方温润内敛的墨玉本质。

“万毒墨玉…名不虚传。若能剥离这层污秽毒煞,此鼎重炼,或可成一件绝佳的控火丹炉。”谭小枚眼中异彩更盛,心神完全沉浸在对毒煞与火焰精微控制的淬炼之中。每一次火焰与毒煞的碰撞湮灭,都让她对焚心赤焰的掌控多一分圆融,淬体八重的虚浮境界,在这专注的炼丹过程中,悄然稳固下来。

时间在寂静与青烟中流淌。石室外,藤蔓殿堂重归死寂,唯有之前朱乘风仓惶遁走时留下的淡淡血腥与毒腥气,在幽暗中缓慢弥散。然而,这片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沙…沙沙…”

极其轻微,如同枯叶被风卷动的摩擦声,再次从石室外的藤林深处传来。这一次,声音不止一处,而是从数个方向同时逼近,如同鬼魅潜行,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心头发毛的节奏感。

刘玄紧闭的双目豁然睁开,眸中清冷月华一闪而逝。他并未起身,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着石室门户周遭十丈范围。谭小枚收起指尖火焰,俏脸含霜,走到刘玄身侧,金红灵力在经脉中悄然流转。

脚步声在幽影门外停下。

一个阴恻恻,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居高临下的审视:“啧啧,好精纯的幽冥之气,还有引魂木的余香…朱乘风那废物,空有丹师之名,连两只淬体境的兔崽子都拿捏不住,反倒被撕下一条臂膀,真是丢尽了墨渊大人的脸面。”

另一个略显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接口,语气带着刻骨的怨毒:“大哥,错不了!张瘸子那老狗传讯说,就是在这片藤林深处追丢了刘玄和他那表妹。朱乘风最后捏碎的求救血符,位置也指向此处!那断臂残废,定是撞破了这两只兔崽子的藏身窝点,反被咬了一口!嘿嘿,倒是便宜了我们兄弟。”

门外,两个瘦高的身影在藤蔓磷光下显露出轮廓。一人身着灰布长衫,面容蜡黄,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手中提着一盏散发着惨绿幽光的骨灯。另一人穿着同样质地的黑袍,脸上交错着几道陈年刀疤,眼神如同毒蛇,腰间缠着一条乌沉沉的、布满细小倒刺的锁链。两人气息相连,阴冷诡谲,赫然都是淬体九重中期的修为!比之前的朱乘风更胜一筹!

“张氏兄弟?”石室内,刘玄心念急转。残魂的意念带着一丝冷意传来:“枯骨灯…鬼阴索…血煞门…张瘸子…爪牙…同族…”刹那间印证了刘玄的猜测。这二人,正是张瘸子的同族,血煞门中凶名赫赫的“枯灯鬼锁”!

“里面的小友,”那提着枯骨灯的灰衣人——张枯灯,阴恻恻地开口,声音透过幽影门户传来,带着虚伪的温和,“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兄弟二人此来,并非要打打杀杀。朱乘风不识抬举,咎由自取。只要小友交出引魂木,还有…呵呵,张瘸子那老废物念念不忘的骨片钥匙,我兄弟可以做主,放你们一条生路,甚至引荐你们入血煞门,得墨渊大人栽培,如何?”他手中的枯骨灯绿焰跳动,映得他蜡黄的脸更加诡异。

“放屁!”刀疤脸的张鬼锁厉声喝道,腰间鬼阴索如同活物般微微扭动,“大哥,跟他们啰嗦什么!两个淬体八重的小崽子,仗着有点异火和克制毒功的灵力就敢猖狂?看我鬼阴索破了这乌龟壳,把他们抽筋扒皮,东西自然到手!那青丘狐女的血脉,也是上好的炉鼎材料!”他眼中淫邪与暴虐交织,毫不掩饰。

谭小枚闻言,柳眉倒竖,眼中金红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却被刘玄一个眼神制止。

刘玄缓缓起身,声音透过门户传出,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冷冽的穿透力:“血煞门的狗,也配谈条件?张瘸子的拐杖还没焐热,朱乘风的断臂尚在滴血,你们也想步其后尘?滚!”

“小畜生、找死!”张鬼锁暴怒,腰间乌沉锁链哗啦一声化作十数条乌光,每条锁链顶端都浮现出一个扭曲哀嚎的鬼脸虚影,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污秽神魂的怨力,撞向幽影门户!空气被撕裂,发出呜呜地鬼啸!

“表妹,锁链阴魂,火焚其形!”刘玄低喝,身形却稳如山岳。

“好唻…!”谭小枚清叱一声,金红烈焰轰然爆发!化作一片汹涌澎湃的火浪,带着焚灭邪祟的霸道真意,迎向那漫天噬来的鬼阴锁链!

“焚心赤焰,浪涌八荒!”

轰——!

金红火浪与乌沉鬼索狠狠撞在一起!炽烈的高温与焚灭万物的意志,正是阴魂鬼物的克星!那锁链顶端的虚影发出凄厉尖嚎,在火焰中扭曲挣扎,变得淡薄虚幻。锁链本身的乌光也黯淡下去,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过。

“哼!雕虫小技!”张鬼锁虽惊但不慌,脸上刀疤狰狞扭动,双手掐诀猛地一催,“九子同心,鬼母吞炎!”

那十几条被火焰灼烧的锁链猛地一颤,顶端濒临消散的鬼脸竟相互融合,化作一个头生双角、面容丑陋的巨大鬼母虚影!鬼母张开黑洞般的大口,发出一股恐怖的吸力,竟将谭小枚释放的金红火焰拉扯吞噬!虽然鬼母虚影在吞噬火焰后也剧烈波动,颜色黯淡,但终究是将那汹涌的火浪遏制住了!

“骚狐狸,你的火,还烧不穿我兄弟的九子鬼母阴魂索!”张鬼锁狞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谭小枚闷哼一声,俏脸微白。对方修为高出她一重,这鬼阴索更是歹毒异常,能吞噬灵力反哺自身,她的焚心赤焰虽能克制,但硬拼消耗,处于绝对地劣势。

就在谭小枚被鬼母虚影牵制的刹那!

张枯灯手中的枯骨灯绿焰暴涨,猛地向前一送!灯焰并非烧向门户,而是化作数十点惨绿色的鬼火,如同拥有生命般,贴着地面和藤蔓墙壁,绕过正面的火浪与鬼索,竟是要从四面八方缝隙中钻入石室!那鬼火散发着侵蚀神魂的阴寒,一旦沾身,后果不堪设想!

“小心阴火!”残魂意念传来!

刘玄眼中寒光乍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对方兄弟二人配合默契,一人正面强攻牵制,另一人阴毒偷袭,端的是狠辣刁钻!

“月华清辉,涤荡妖氛!”

刘玄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刹那间,清冷的月华灵力自他指尖迸发而出,化作一片薄如蝉翼的弧形光幕,如同水银泻地,扩散开来,精准无比地覆盖了所有鬼火游走的路径!

嗤嗤嗤——!

如同冷水浇上滚油!那惨绿色的阴毒鬼火一接触到月华光幕,发出刺耳的消融声,绿焰疯狂摇曳,黯淡、缩小,最终化作一缕缕恶臭的青烟消散!张枯灯精心准备的阴火偷袭,竟被刘玄这轻描淡写的一划,尽数化解!

“什么?!”张枯灯蜡黄的脸上露出惊容。他的枯骨阴火专蚀神魂,淬体境罕有能如此轻易化解者!这刘玄的月华灵力,克制邪祟的程度远超想象!

张鬼锁也心头剧震,鬼母虚影吞噬火焰的速度都慢了一拍。谭小枚压力顿减,精神一振,焚心赤焰猛地反扑,将鬼母虚影灼烧得滋滋作响,虚幻不稳!

“点子扎手!大哥,别留手了!”张鬼锁厉吼,刀疤脸上戾气横生。

张枯灯骨灯绿焰再次升腾,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意:“小子,好精纯的月华灵力!看来你身上秘密不少!不过,凭你们两个,还翻不了天!真当我兄弟枯灯鬼锁是朱乘风那废物?”

他枯爪猛地拍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灰色皮囊上!呱——!一声刺耳难听的尖啸响起!皮囊口黑光一闪,一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迎风暴涨!

那竟是一只通体漆黑、双目赤红如血的巨大乌鸦!乌鸦翼展近丈,每一根羽毛都油亮乌黑,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散发出浓烈的死气与凶戾!更诡异的是,乌鸦的双爪之上,竟缠绕着丝丝缕缕与张枯灯枯骨灯焰同源的惨绿阴火!

“去!蚀骨冥鸦!撕了他们!”张枯灯厉声一指!

“呱呱——!”蚀骨冥鸦发出刺破耳膜的怪叫,双翼一振,带起一股腥臭的阴风,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无视了谭小枚的火焰,直扑刘玄那缠绕绿火的利爪,目标赫然是刘玄的头颅!速度之快,远超之前的鬼阴索!

“表哥!”谭小枚惊呼,想要回援,却被张鬼锁趁机催动的鬼母虚影死死缠住!

冥鸦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眼看就要抓中刘玄天灵!那爪上缠绕的蚀骨阴火,足以冻结并腐蚀神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刘玄气海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白色月光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辉!这股清辉并非外放,而是充盈刘玄四肢百骸!他体内原本因骨钥幽冥之气与自身月华灵力隐隐碰撞而略显滞涩的气血,在这清辉照耀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理顺!

“嗡——!”

刘玄周身毛孔同时张开,疯狂吸取着石室内精纯的幽冥之气!这些阴冷死寂的气息涌入体内,竟被气海中那古朴的青铜残片瞬间吞噬、转化!一股远比之前精纯、浩荡的月华洪流,自气海汹涌而起,势如破竹般冲向他早已松动的境界壁垒!

时机已至!厚积薄发!

刘玄眼中精光暴射,面对扑杀而来的蚀骨冥鸦,竟不闪不避,反而迎着那森然利爪,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吼!”

这一步踏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势!他体内奔涌的月华灵力在突破临界点的一瞬,与外界汹涌的幽冥之气、骨钥的牵引之力、指环碎片的共鸣波动,在青铜残片的调和下,达成了一种玄妙的共振!

如同沉寂的古琴被拨动了天地之弦!刘玄周身筋骨齐鸣,发出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如同无数根琴弦同时震颤!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月华清辉与幽冥深邃的淡银色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浪琴锻体诀——筋骨自鸣,破而后立!

轰!

淡银色的气浪如同怒涛拍岸,撞在扑至眼前的蚀骨冥鸦身上!

“呱——!”凶戾的怪叫变成了凄厉的惨嚎!冥鸦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周身缠绕的惨绿阴火被那淡银气浪中的月华之力一冲,迅速熄灭!坚逾金铁的乌黑羽毛在气浪冲击波下片片倒卷,庞大的身躯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掀飞而出,撞在藤蔓墙壁上,发出沉闷巨响,翎羽纷飞!

“噗嗤…!”气机牵引之下,张枯灯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枯骨灯焰剧烈摇曳,几乎熄灭!他蜡黄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突…突破?!淬体九重?!这…这怎么可能!”他看得分明,刘玄这一步踏出,气势陡然暴涨,分明是跨过了淬体八重与九重之间的天堑!

“大、大、大哥!”张鬼锁骇然失色,心神剧震之下,对鬼母虚影的控制出现了一丝缝隙。

谭小枚岂会放过这等良机?焚!她清叱一声,金红烈焰威力再增三分,带着焚灭一切的决绝,将那本就波动不稳的鬼母虚影彻底吞没!鬼母虚影哀嚎着溃散!张鬼锁腰间缠绕的鬼阴索本体猛地一颤,数道细微的裂痕出现在索身上,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走!”

张枯灯当机立断,眼中再无半分贪婪,只剩下无边的惊惧与肉痛!他一把召回萎靡不振、羽毛凌乱的蚀骨冥鸦,枯爪捏碎一枚惨白色的骨符!

“刘玄!谭小枚!你们给我兄弟等着!毁我冥鸦,伤我法器,此仇不共戴天!墨渊门主亲至之时,便是尔等挫骨扬灰之日!枯骨老人…不会放过你们的!”凄厉怨毒的嘶吼在藤蔓殿堂中回荡。骨符爆开一团惨白浓雾,将张氏兄弟的身影吞没。

浓雾散去,原地已空无一人,只留下几片破碎的鸦羽,缓缓飘落在地。

石室内,淡银色的突破气浪缓缓平息。刘玄静立原地,周身气息如同潮水般起伏不定,最终稳固在一个全新的高度——淬体九重!气海之中,月华灵力奔涌不息,比之前雄浑凝练了何止数倍!青铜残片光华流转,将最后一丝涌入的幽冥之气彻底炼化,反哺自身。那骨片钥匙静静悬浮,似乎与刘玄的联系更深了一层。

“恭喜表哥!”谭小枚欣喜上前,俏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红晕,眼中满是钦佩。

刘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绵长悠远。他看向地上那几片漆黑的鸦羽,眼神锐利如刀。

枯骨老人?没听说过?

石室外,藤蔓殿堂的穹顶之上,不知何时,竟悄然落下了数十只同样通体漆黑、双目赤红的乌鸦。它们如同最忠诚的哨兵,血红的眼珠冷冷地俯视着下方紧闭的幽影门户。浓密的鸦群遮蔽了本就稀薄的磷光,将石室周遭的空间,笼罩在一片深沉的、不祥的黑暗之中。

鸦羽蔽日,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