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5章:镜月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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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之后,是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反馈回来!这缕被弦韵淬炼过的精纯灵力,如同温润的甘泉,浸润着千疮百孔的经脉,滋养着近乎枯竭的气海。虽然只有发丝般细微的一缕,却让刘玄精神一振,身体的虚弱感似乎都减轻了半分!

“果然可行!”刘玄心中涌起狂喜。这神秘的弦韵,竟真能强行提纯、转化驳杂的灵力!这为他打开了一条在资源匮乏下艰难修炼的道路!

他强忍着经脉被杂质刮擦的刺痛和阻塞感,开始一遍遍重复这痛苦而有效的循环:用意念引导弦韵产生吸力,拖拽体内残留的驳杂药力靠近,承受杂质被剥离碾碎的痛苦,再收获那一丝宝贵的精纯灵力。

每一次循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是意志与痛苦的极限较量。汗水浸透了他的破烂衣衫,在身下冰冷的石床上洇开深色的水渍。背上的鞭伤因为身体的紧绷而阵阵抽痛,麻痹感也并未减轻。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冷冽。

不知过了多久,当体内最后一点可利用的驳杂能量都被压榨殆尽时,刘玄才疲惫地停下。他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永不熄灭的星辰。

气海深处,那根淡金色的弦韵,比之前凝实了肉眼可见的一分,旋转也更加稳定、有力,散发出的微弱毫光似乎都带上了一丝坚韧的质感。更重要的是,他对这根“弦”的感知和掌控,不再是雾里看花,而是有了一种模糊却真切的联系感。他初步掌握了主动“拨动”它的方法!

就在这时,牢房外甬道里,响起了看守弟子换岗时低沉的交谈声。

“……啧啧,那丫头又来了?对那废物倒是痴心。”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嗤笑道,是昨夜那个对谭小枚言语轻薄的看守。

“少废话!铮长老吩咐了,送些吃食伤药无妨,别太过分。”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警告道,是昨夜后来制止的那人。

“切,一个血脉稀薄的废物,一个山野捡来的野丫头,真不明白铮长老为何……”沙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屑。

“噤声!长老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测的?”沉稳声音带着严厉,“做好你的事!赤炼洞那边悬赏的事,嘴巴都严实点!震长老下了封口令,别到处嚷嚷,免得有些不知死活的蠢货再去送命!听说今早又抬出来一个,七窍流血,神魂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长老们脸色都难看得很…”

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远去。

牢房内,刘玄缓缓睁开眼。甬道里的话语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七窍流血…神魂被啃过…”刘玄低声重复着,眼神幽深。赤炼洞的危险远超想象,连刘震都不得不下封口令。但“三阳雷火石”的悬赏,还有洞内可能存在的寒玉髓、血纹草,对他而言是致命的诱惑,也是唯一的生路!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忍着剧痛盘膝坐起。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他再次闭上眼。这一次,他不是被动地承受痛苦,而是主动用意念去“拨动”气海深处那根坚韧的弦韵!

嗡…

弦韵发出只有他能感知到的细微震颤。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力产生,并非吸纳外物,而是引动着他自身的气血,如同无形的琴弓拉动无形的琴弦。一种奇异的、带着轻微刺痛和酥麻的震荡感,随着弦韵的震颤,由气海深处扩散开来,缓慢却坚定地冲刷着他背上被雷火之力侵蚀、麻痹的筋肉!

这并非治疗,更像是一种残酷的“锻打”!以自身初生的弦韵之力,强行刺激、活化被麻痹的组织,与那顽固的雷火余毒对抗!每一次震荡冲刷,都带来深入骨髓的酸痛和灼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又像是有微弱的电流在窜动。

“呃…嗬…”刘玄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汗水如泉涌,再次浸透衣衫。但他没有停止,反而更加集中精神,引导着那弦韵的震荡之力,一遍遍冲刷着伤处。

他必须尽快恢复行动力!赤炼洞,那吞噬神魂的魔窟,那刘震悬赏的险地,此刻在他眼中,已成了他淬炼己身、向死而生的第一块磨刀石!

黑暗的牢房中,只有少年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无声的意志在咆哮。气海深处,那根淡金色的弦韵,在刘玄顽强的意志催动下,震颤得越来越清晰,光芒也似乎越来越亮。而在弦韵扎根的气海最深处,一缕与弦韵波动截然不同的、极其隐晦的古老气息,如同被这持续不断的“锻打”惊扰,悄然苏醒了一丝,带着恒古的沉寂与冰冷的审视,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却又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

冰冷的石壁透过单薄的衣料渗入骨髓,刘玄却毫无所觉。他全部心神都沉在气海深处,死死“盯”着那根淡金色的弦韵。意念如无形的手指,带着近乎自虐的决绝,一次又一次,狠狠“拨动”!

嗡…嗡…

细微的震颤在死寂的牢房里只有他能听见。每一次拨动,弦韵便亮起一分,随之而起的是一股微弱却无比精准的吸力。但这吸力并非向外,而是向内,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搅动着他自身的气血!

“呃…嗬…”压抑的嘶吼从刘玄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背脊上,那被雷火鞭灼烧过的筋肉,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在疯狂地抽搐、扭曲。深入骨髓的酸痛与灼热感交织成一片地狱火网,细密的针扎感混合着微弱电流窜动的麻痹,一遍又一遍冲刷着那片顽固的麻痹区域。这不是疗伤,是酷刑!是以初生的弦韵之力为锤,以自身残躯为铁砧,进行着惨烈的锻打!汗水早已不是渗出,而是如同溪流般从他苍白的皮肤上滚滚而下,浸透了身下冰冷的石床,留下深色的、带着淡淡血腥气的湿痕。

他不敢停,也不能停。甬道里看守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七窍流血…神魂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赤炼洞,那地方是魔窟,是绝地!但“三阳雷火石”的悬赏,还有洞内可能存在的寒玉髓、血纹草…那是他挣脱这泥潭、活下去、甚至变强的唯一生路!他需要力量,需要能行动的躯体!

就在这非人的折磨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一丝极其微弱、却迥异于弦韵本身波动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气海最深处,弦韵扎根的那片混沌中弥漫开来。那气息古老得难以形容,带着恒古的沉寂,如同万载玄冰下的凝视,冰冷、漠然,仿佛超脱了时间与生死。它仅仅是弥漫了一瞬,如同深海中巨兽睁开了一丝眼缝,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敛去,沉入无边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刘玄浑身猛地一僵,拨动弦韵的意念都为之凝滞了一刹。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寒意攫住了他,远比背上的痛苦更令人窒息。那是什么?气海里除了这神秘的弦韵,还藏着别的存在?这念头让他背脊发凉。

“表哥!”

一声刻意压低、带着掩饰不住担忧的清脆呼唤,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牢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甬道口的光线被一个纤细的身影挡住。

是谭小枚。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小脸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几缕乌黑的发丝贴在颊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焦虑,目光急切地在昏暗的牢房中搜寻,直到锁定那个靠着石壁、浑身湿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脸色惨白如纸的身影。

“你…你怎么了?”谭小枚几步抢到石床边,声音都有些发颤,看着刘玄那副随时会倒下的模样,眼圈就红了。她顾不得许多,手忙脚乱地打开布包,里面是几个还带着微温的粗面馍馍,一小块干硬的熏肉,最显眼的是一个小小的、色泽浑浊、甚至带着几点可疑黑斑的劣质玉瓶。

“快,快吃点!还有这个…”她将玉瓶不由分说地塞进刘玄冰凉的手里,手指触碰到他皮肤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我…我又弄到一颗回元丹,虽然是…是次了些,但总比没有强!”她的话语又快又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心虚,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刘玄的眼睛。劣质丹药带来的副作用有多痛苦,她是知道的。

刘玄睁开眼,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永不熄灭的星辰。他接过那冰凉的玉瓶,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瓶身粗糙的质地和里面丹药散发出的微弱驳杂灵力。他没有立刻服用,只是紧紧攥住,仿佛汲取着某种力量。

“我没事,表妹。”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这点痛,死不了人。”他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因牵动背上的伤而变成了一个扭曲的抽气。

“还没事?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谭小枚又急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比昨天抬出去那个…那个去赤炼洞送死的家伙好不了多少!”她脱口而出,随即猛地捂住了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下意识地看向甬道口。

刘玄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赤炼洞?送死?说清楚!”

谭小枚懊悔地咬了咬嘴唇,压低声音,带着后怕:“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到两个换岗的看守在嘀咕。说震长老下了死命令,严禁再议论赤炼洞的事。好像…好像今早又有人偷偷溜进去想找那什么三阳雷火石领赏,结果…结果被抬出来时,七窍流血,浑身冰冷僵硬,据说…据说神魂都被什么东西啃噬过,死状极惨!长老们脸色都难看得很,把消息全压下去了。”她打了个寒噤,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刘玄破烂的衣袖,“表哥,那地方邪门得很,你千万别…”

刘玄沉默着,指节因用力握着玉瓶而发白。赤炼洞的凶险远超预计!吞噬神魂的魔影…这绝非寻常妖兽或险地所能为。但越是如此,那“三阳雷火石”的悬赏就越发显得重要——家族高层如此急切需要这东西,不惜悬以重赏,甚至压下人命,必有重大图谋!这图谋,或许就是他破局的契机。洞内可能存在的寒玉髓、血纹草,更是他修复经脉、提升修为的关键。

“放心,我还没活够。”刘玄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我不会傻到现在就去送死。不过…”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那根在痛苦锻打下似乎更加坚韧凝实了一分的弦韵,“那地方,迟早要去闯一闯。现在么…”

他目光落在手中的劣质丹药上,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先得把这‘好东西’消化掉。”

不顾谭小枚担忧的眼神,刘玄拔开瓶塞,将那枚气味驳杂、卖相难看的劣质回元丹倒入口中。丹药入口微苦,带着一股土腥和焦糊混合的怪味,化作一股浑浊、暴烈的热流冲入腹中。

熟悉的、如同无数砂砾在脆弱经脉里粗暴刮擦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刘玄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刚刚因锻打而有所舒缓的背部肌肉再次因剧痛而痉挛紧绷。但他眼神却亮得骇人,没有丝毫犹豫,强大的意念再次沉入气海,死死“锁定”那根淡金色的弦韵!

“给我…吸!”

嗡!

弦韵猛地一震,比之前更加清晰、凝实!一股强大的吸力主动产生,如同无形的巨手,精准地攫住那股在经脉中肆虐的、带着土腥焦糊味的浑浊药力流,粗暴地将其拖拽向气海深处!

剧痛飙升!刘玄的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指甲在石床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汗水混合着皮肤表面再次渗出的腥臭黑色油污,在他身下汇成一小滩污迹。他能清晰地“内视”到,那浑浊的药力流被狠狠投入弦韵形成的淡金色“熔炉”之中。

弦韵光芒急促闪烁,奇异的震荡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药力中蕴含的微薄灵力被强行剥离、淬炼!那些令人作呕的土腥杂质、焦糊能量,在更高频率的震荡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被排斥、碾碎、化为齑粉,随着更强烈的痛苦排出体外。

痛!钻心蚀骨的痛!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之后,反馈回来的不再是“发丝般细微”的暖流,而是近乎“小指粗细”的一缕精纯灵力!这缕灵力温润、坚韧,如同汩汩清泉,带着弦韵特有的奇异震荡感,迅速流淌过千疮百孔的经脉,所过之处,那些被砂砾刮擦般的刺痛感竟被抚平了些许,干涸龟裂的气海也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份滋养!

有效!而且效果远超之前压榨残存药力!主动引导弦韵淬炼完整丹药,虽然痛苦倍增,但收获的精纯灵力也呈几何级数增长!

刘玄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虽然极其微弱。他顾不上擦去脸上混合着汗水、油污和一丝血痕的污迹,立刻引导着这缕宝贵的精纯灵力,配合着弦韵的震荡之力,再次狠狠冲刷向背部那顽固的雷火麻痹区域!

“呃啊——!”这一次,痛苦与一种奇异的、带着撕裂感的舒爽同时爆发!麻痹的筋肉在精纯灵力和弦韵震荡的双重冲击下,如同被强行唤醒的冬眠巨兽,剧烈地抽搐、跳动!一丝丝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力量感,正在那被雷火侵蚀的废墟中艰难地重新萌发!

他一遍遍重复着这痛苦与新生交织的循环:意念引导弦韵吸收、淬炼药力,承受杂质剥离的酷刑,收获精纯灵力,再引导这灵力配合弦韵震荡锻打伤处。汗水浸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背上的鞭伤在剧烈的肌肉收缩下阵阵抽痛,但他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越来越旺盛,越来越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那颗劣质回元丹的最后一丝驳杂能量也被压榨殆尽。刘玄筋疲力尽地停下,整个人如同虚脱,瘫软在冰冷的石床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然而,他的眼神却亮得如同寒潭映月,锐利逼人。

气海深处,那根淡金色的弦韵,比之前凝实了足足一倍!它静静地悬浮旋转,散发着稳定而坚韧的毫光,旋转间带着一种沉凝的力量感。更重要的是,他与弦韵之间的那种模糊联系,此刻变得无比清晰、真切!仿佛那根弦,已成为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他意志的延伸!他对它的“拨动”,不再生涩,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掌控。

更让他心惊的是,背部那顽固的麻痹感,竟在刚才那番狂暴的“锻打”下,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虽然依旧沉重僵硬,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属于他自身肌肉的掌控感,正从那道口子里顽强地透出来!

他缓缓抬起手,五指张开,又紧紧攥成拳头。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之前的绵软无力。

“表哥?”谭小枚一直紧张地守在旁边,看着他如同水里捞出来又经历了一场酷刑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此刻见他停下,气息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才敢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刘玄转过头,看向她,脸上虽然依旧毫无血色,却扯出一个真正带着一丝生气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污迹和疲惫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狰狞:“别担心,表妹。”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牢房外幽深的甬道,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石壁,看到那隐藏在黑暗尽头的凶险洞穴。

“而且…”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磨刀霍霍的冰冷决心,“我感觉自己这把钝刀,好像…稍微磨快了一点点。”

赤炼洞的魔影在黑暗中无声狞笑,而牢房里的少年,正拖着残躯,将自己锻造成一柄渴望饮血的刀锋。气海深处,那缕古老的气息似乎又悄然波动了一下,如同深渊中的叹息,转瞬即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