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寿诞，宫中来了许多人，除了楚云，忘忧也来了。特别的是，还有十几位年老的贵妇，应该是老太妃的故友。因为抄了近路，她和楚弋才没有耽误开宴。
“太子和公主快请落座。”
不似其他宫中的繁文缛节，老太妃让宫人领着她们来到座位，然后就开宴了。楚云和忘忧分别坐在她的旁边，而楚弋挨着老太妃就坐，就如普通的家宴一样，一边是美酒佳肴，一遍是歌舞表演，这次总算没有人再将她推出来。
她朝楚云看了看，他像是有意在回避一样，随即举起酒杯向老太妃贺寿，躲过了与她的交流。
“漓王有心了。”
老太妃欣慰地笑了，她膝下无子，幼时照拂楚云几个月，老来能得他孝顺，也算是一个依靠。楚云恭敬地饮下了这杯酒，老太妃的寿诞他少有缺席。
“月儿。”
是忘忧在叫她，她回过头，忘忧正夹着一碟菜让宫人端了过来。
“你自己吃就好。”
忘忧：“我替你尝过了，这几道菜还可口，你也尝尝。”
“嗯。”
她感受到忘忧的贴心，一定有他那位小徒弟的功劳。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似乎都惯性地活在过往，忘忧是，源霖是，那位皇帝也是……，她觉得别扭的是，他们试图透过自己去看另一个人，尽管她表现得再怎么像她自己，也逃不过他们的目光。
忘忧温和地说道：“今晚这样热闹，月儿开心吗？”
“……”
和楚弋谈过后，她已经算不上开心，这一个半月她还有很多事情，光是楚云这里她就卡住了。
这时，楚云突然唤道：“公主殿下，我敬你一杯。”
“好。”
她接过宫人倒来的酒，王府花园也不曾与楚云饮过酒，因为身体的缘故，是该饮下这杯答谢他，“我敬你，漓王殿下。”
“嗯。”
当她以为楚云要和自己交谈时，他又侧过了头，恢复了刚才的模样。说起来他可能不信，她真的有办法破局，并且让王府全身而退。楚云有他的考量，她理解，也只想在这之前与楚云亲口确认夜陌与生死门的关系。
忘忧：“漓王殿下，说起来我们也该共饮一杯。”
楚云的视线直接越过了她，看向了忘忧，举杯道：“忘忧公子，请。”
忘忧笑了笑，再多的话楚云也知道不合时宜，心照不宣罢了。
喝完酒，忘忧将目光从楚云身上收了回去，转而看向了老太妃，又扫了一眼宴席上的宾客。
“漓王殿下，往年这寿宴都没有今日热闹吧？”
楚云：“忘忧公子指的是什么？”
“漓王殿下觉得呢？”
“……”
楚云看向了席上这些宾客，往年什么情形他当然记得，忘忧所指的并非热闹，而是这些宾客。说起来不同，也就是多了一些年长的宾客，少了皇帝和皇后。帝后缺席是因为皇帝病重，皇后需要服侍左右。这些年长的宾客也曾参加往年的寿宴，不像这一次这么齐。除非这不同是……，今年还多了一人，楚云谨慎地看着女子，琅環阁、忘川谷，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两方势力相继插手，这背后绝没有那么简单。
“你们在说什么？”
楚云没有回答，忘忧摇了摇头，只有她蒙在鼓里。因为老太妃与故友叙旧，席间还有人提起那位长公主，应该与老太妃她们年纪相仿。讨论归讨论，可别再让她出来让她们追忆故人。
……
“长公主殿下，圣上说他悔不当初，奴婢这就带您出宫。”
“秦老夫人，您喝醉了。”
“我没醉，你们一个个都老眼昏花，我没有。郑姐姐，长公主殿下她困于囚笼，不得自由，这宫中锦衣玉食都是索命的药，阿谀奉承那都是杀人的刀，我们得帮她啊！”
“长公主殿下……，我记得那是一个大雪天，太慈湖的水冰冷刺骨，奴婢救起长公主殿下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之后就那么一病不起……”
“紫竹林的琴奏了月余，我记得，仿佛还有歌声，圣上守了她一生，也困了她一生。”
“……”
秦老夫人这一发声，其余几位老妇人也呜呜咽咽，像是也喝醉了一样。看来都说这长公主寿终正寝也不实，但是就这么公然谈论皇家旧事是不是有点于礼不合。她看了一眼楚弋，他并没有制止，像是事先刻意安排好的，是他，还是皇帝？老夫人们口中的圣上听起来就是先皇，据说他在位时励精图治，子嗣绵延，除了晚年荒唐，皇家的事还真复杂。
老太妃：“公主殿下，您要是乏了就回去吧，我这几位老姐妹都醉了，半身入土的人，忆起往事免不了唠叨，就让我们再叙叙话吧！”
“没事。”
吃饱喝足，她确实有些困了，楚云和忘忧都还在，她想再坐会儿。忘忧在承兴院忙了几天，倒还精神得很。听着几位老夫人一边叙旧，一边推杯换盏，困在宴席上也是一个好觉。
楚弋：“皇叔，我敬你一杯。”
楚云：“嗯。太子殿下，请。”
“皇叔近来可好？”
“蒙太子殿下挂念。”
“我见皇叔形影相吊，选妃大典时，不如我为皇叔另觅良人？”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不如多想想眼前之事，本王的事何需太子操心。”
“当然，操心的另有其人，是本宫僭越了。”
两人表面上和气，实则话里话外锋刃相接。正当两人你来我往之时，一位宫人忽然惊慌地闯了进来，“太子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楚弋：“何事如此惊慌？”
“宫中有刺客，圣上中毒了。”
“……”
这个消息一传来，宴席上的宾客顿时都清醒过来，面面相觑，刚才谈论的那些话就像做梦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楚弋先一步离席，避免再生事端，宴席也提前散场了。
“公主殿下，奴婢伺候您回宫。”
“嗯。”
老太妃：“慢着！宫中这会儿想必已经乱了，漓王殿下，还是你亲自去送吧！”
“是。”
楚云和忘忧随后将她带离宫殿，这些刺客有些奇怪，皇帝本来就龙体抱恙，刺客投毒这种事本应守口如瓶，却在宴席上大肆宣扬。
“月儿也觉得今日之事古怪？”忘忧似乎也察觉到了。
“嗯。”
忘忧：“是毒，不过在酒里。”
“酒？难怪那几位老夫人会举止失常。可是这是寿宴，谁敢下毒？”
她看了看楚云，酒中的毒会不会也是想用在楚云身上？其中也有她？可其他人怎么没事？难道是自己一直犯困，所以没有怎么留意。
“我没中毒，因为你给我吃的菜？”
“聪明！”
“那漓王殿下呢？”
忘忧摇了摇头，“如果我猜的没错，恐怕他连酒都没碰过，对吧？”
楚云：“嗯。”只这一个字，接着便又沉默不语。
她笑了笑，“惜字如金，你怎么越来越像他了？”
楚云：“……”
忘忧：“月儿在说谁？”
她摇了摇头。
回去时她们没有坐轿撵，也打发走了随行的宫人。既然这宫中已经乱了，不如就让它更乱一点吧！
“你们玩过跳房子吗？”
楚云：“你……，这是宫中。”当然也听过她之前的事迹。
“宫中如何，这一顿酒吃的，真是没意思。走，我带你们逛逛！”
忘忧：“好！”
楚云：“公主殿下！”
“你忘了，哪里有什么公主殿下！”说完她便抬起忘忧和楚云的胳膊，一边对着宫墙上的凌风道，“别跟过来！”
一边飞上了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