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宅的静谧，只是表象。
二楼林楚楚的卧房内，空气里残留着若有似无的昂贵香水味。
林楚楚坐在丝绒沙发里，指尖划过平板电脑的屏幕，上面是一份加密邮件的内容。
邮件附件里，是几张模糊的偷拍照片——江未晞独自一人，略显憔悴地走进瑞和医疗中心肿瘤科的画面，以及一份简略却关键的调查报告，提到了她的病情和长期的化疗。
“肿瘤……”林楚楚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是惊讶，更不是同情，而是一种猎物终于露出破绽的快意。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总是那副半死不活、苍白虚弱的样子，怪不得王海川会突然“良心发现”去给她解围。
她就说，凭什么？
凭那个女人能画几张破画？
原来是靠着一身病，博取同情，甚至……勾引海川的怜悯！
颁奖礼上的耻辱，父亲的呵斥，大哥的警告，社交圈若有似无的嘲笑……
这些天积压的怨气，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林楚楚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恶毒的光芒。
直接去找江未晞的麻烦？
不行，太蠢了，家里不会允许，王海川那边也不好交代。
但她有的是更“聪明”的办法。
这个时代，要毁掉一个人，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
她拨通了那个加密号码。
“是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做得很好。”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现在，帮我办另一件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江未晞的金奖，是怎么来的。”
她不需要证据确凿，只需要散布“合理”的质疑，只需要将“病弱”和“心机”巧妙地捆绑在一起。
没过两天，互联网的角落里，开始悄然滋生一些不同的声音。
起初是在一些不起眼的论坛八卦版块，随后被某些营销号敏锐地捕捉、放大。
“惊天内幕？星辰杯金奖得主江未晞疑似重病缠身，靠卖惨博同情上位？”
“扒一扒《城市新生》背后的故事：是才华横溢还是精心策划的苦情戏？”
“有知情人透露，江某在比赛期间频繁出入医院肿瘤科，颁奖礼上王总仗义执言，难道真是怜香惜玉？”
这些帖子措辞暧昧，似是而非，配上几张刻意模糊处理、但依稀能辨认出江未晞身影和医院背景的照片。
它们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激起了一圈圈浑浊的涟漪。
很快，评论区的风向开始变得诡异。
“卧槽？真的假的？我说怎么突然就反转了，原来是卖惨啊？”
“呕了，最烦这种消费疾病博同情的人，把真正有才华的选手挤下去了吧？”
“难怪林大小姐那么生气，估计是知道内幕？”
“细思极恐，王总不会是被这女的用病情给缠上了吧？豪门水深……”
“《城市新生》？我看叫《病房呻吟》更贴切，呵呵。”
起初只是零星的质疑，但在有组织的“水军”下场后，迅速演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恶意揣测和人身攻击。
那些曾经称赞她画作有“生命力”的人，转眼就开始嘲讽那是“病态的挣扎”。
那些曾经为她“沉冤得雪”而叫好的人，现在开始唾骂她“心机深沉”。
“江未晞滚出设计圈！”
“抵制卖惨咖！”
“建议组委会重查！还大家一个公平！”
污言秽语像潮水般涌向江未晞刚刚建立起来的、小小的避风港。
江未晞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发现这一切的。
她刚完成“缪斯之棱”平台那个瑞士腕表品牌的第一阶段概念图，正伸着懒腰活动有些僵硬的脖颈，打算泡杯茶休息一下。
手机推送了一条新闻，标题是关于“星辰杯后续争议”。
她原本以为是关于林楚楚或者比赛本身的常规报道，随手点了进去。
当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和恶意满满的评论映入眼帘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握着鼠标的手指变得冰凉。
卖惨？
博同情？
利用病情？
她看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她去医院复诊的照片，被刻意打上了“肿瘤科”的标签。
她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怎么会……？
谁拍的？
谁放出去的？
林楚楚。
这个名字几乎是立刻就蹦了出来。
除了她，还会有谁，会用如此卑劣恶毒的方式，来报复她？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感席卷了她。
比上次被诬陷抄袭更甚。
抄袭是对她作品的玷污，而这一次，是对她这个人，对她正在艰难维系的生命本身的践踏和侮辱！
她生病，是她最隐秘的痛楚，是她竭力想要隐藏的脆弱。
她努力工作，拼命画画，不过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为自己挣得一点尊严和体面。
可现在，她最不堪的一面，被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别人攻击她的武器，成了别人口中“精心策划”的筹码。
胃里熟悉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这一次，伴随着剧烈的、针扎似的疼痛。
她冲进洗手间，扶着冰冷的洗手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眼眶发红的脸，只觉得无比陌生，又无比讽刺。
这就是她努力想要挣脱的命运吗？
无论她怎么挣扎，似乎总有一只无形的手，能轻易地将她再次拖入泥沼。
手机又响了，是那个充满活力的实习记者小米。
“喂？未晞姐！是我小米呀！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别信！肯定是有人故意黑你！我们主编说了，要给你做个正面报道，狠狠打那些喷子的脸！你现在方便吗？我们聊聊？”
小米的声音依旧咋咋呼呼，充满了单纯的正义感。
江未晞吸了吸鼻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小米，谢谢你……我现在……有点不舒服，晚点再说吧。”
挂了电话，她无力地靠在墙上。
她回到电脑前，屏幕上还停留着那些恶毒的评论。
其中一条被顶得很高：“呵呵，还不是靠着王总？没准医药费都是王总出的呢，不然凭她一个画画的，住得起瑞和？用得起进口药？不过是金丝雀生病了，主人发了点善心罢了。”
金丝雀生病了，主人发了点善心……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她最痛的地方。
她用自己挣来的钱支付医药费，她努力想要摆脱和王海川的关系，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靠自己站稳脚跟……
可是在别人眼里，她所做的一切，她所承受的一切，都不过是依附于那个男人的、一场可以被随意解读和抹黑的表演。
她打开邮箱，看到“缪斯之棱”平台发来的新邮件，是关于下一个项目阶段的沟通细节。
邮件措辞专业，冷静。
一边是充满希望和机遇的未来，一边是试图将她拖回过去的泥沼。
江未晞慢慢挺直了脊背，擦干了眼角的湿润。
镜子里，那个女人的眼神虽然疲惫，却重新凝聚起一点冷冽的光。
她拿起数位笔，重新点开了那个腕表设计文件。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屏幕，稳定，而有力。
躲起来？
认输？
让林楚楚得逞？
不。
绝不。
她经历过比这更糟的绝境。
她从王海川身边都能走出来，又怎么会怕这些藏在键盘后面的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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