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川的声音平静无波。
但这简简单单两个字，砸在江未晞心上，却不亚于一场剧烈的海啸。
办公室里昂贵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又在她胸腔内疯狂搅动。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冲向头顶，又冻结在四肢。
“为什么？”她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指尖冰凉，“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晨曦投资？匿名委托？王海川，你把我当什么了？需要你施舍的乞丐？值得你偶尔怜悯的弃物？还是说，看着我在你划定的圈子里挣扎求生，很有趣？这就是你的掌控欲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砸向办公桌后的男人。
她死死盯着他，试图从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上找到一丝愧疚、一丝动摇，哪怕是一丝被拆穿后的难堪。
但她失望了。
王海川只是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了她燃烧着怒火的视线，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我不想看到你有事。”他放下杯子，终于再次看向她，语气依旧平淡。
“不想看到我有事？”江未晞几乎要笑出声，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红，“所以你就躲在暗处，像个操纵木偶的影子一样，决定我什么时候该得到一点面包屑，什么时候该饿肚子？我拿着那些钱，那些你所谓的不想看到我有事的钱，去支付医药费，去维持我可笑的尊严，我甚至还在想，是哪个好心的陌生人在默默支持我……结果是你！王海川，是你！”
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的可怜虫。
那些支撑她走过最艰难时刻的希望和感激，此刻都变成了滚烫的烙铁，深深地印在她的耻辱柱上。
“我不需要！”她猛地抬高了声音，胸口剧烈起伏，“把你的投资撤走！把你的扶持计划拿开！所有合作全部取消！我不需要你这些脏钱！我一个子儿都不想要你的！”
她情绪激动，几乎要扑过去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扫落在地。
“没有这些，”王海川的声音陡然转冷，“你以为你能撑到现在？”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江未晞瞬间失语。
是啊，没有那些钱，她怎么撑到现在？
靠她那点微薄的积蓄？
靠那些在她被污蔑抄袭时避之不及的所谓朋友？
还是靠她这具三天两头就罢工的身体？
现实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身体深处传来的隐隐虚弱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所有的骄傲和骨气，在生存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她踉跄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反驳的声音。
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没。
办公室的气氛降至冰点。
门外，唐糖焦急地踱步，却不敢贸然闯入。
王海川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复杂难辨。
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以为你生病，只是运气不好？”
江未晞猛地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初霁》，”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目光沉沉地锁住她的眼睛，“当年那幅画，还有之后发生的事，你真的都清楚吗？还是说，你只愿意相信你想相信的部分？”
《初霁》？
当年？
江未晞的心脏骤然缩紧。
那幅画是她心底最深的刺，也是她和王海川关系彻底破裂的开端。
他现在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难道……
“你什么意思？”她声音沙哑地追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海川却不再多说，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没好处，但如果你非要知道……”他顿了顿，“那就继续接受新生计划的安排，好好治病，好好画画，也许哪天我心情好了，会告诉你一些……关于过去的真相碎片。”
又是条件！
他总是这样，永远用她最在意的东西来要挟她，逼她就范！
江未晞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不在乎。
可话到嘴边，却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关于过去的真相……
关于她的病……
难道真的有关联？
王海川不是在故弄玄虚？
理智告诉她，这可能是王海川为了让她乖乖听话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但心底那个微弱的声音却在叫嚣着，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她承受的这一切，并非只是命运无常呢？
追寻真相的渴望，和对身体状况的担忧，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是带着屈辱和不甘，暂时接受他的“安排”，换取一个可能虚无缥缈的真相和稳定的治疗环境？
还是彻底撕破脸，放弃一切，回到那个随时可能被淹没的泥沼里去？
她没有选择。
或者说，现实没有给她太多选择的余地。
她看着王海川那张掌控一切的脸，过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知道了。”
这几个字，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她没有再说任何话，甚至没有再看王海川一眼，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让她窒息的办公室。
走出王氏集团那座冰冷气派的大厦，午后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看着车水马龙，只觉得内心一片荒芜。
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交织翻涌。
她终究还是没能逃脱，甚至比以前陷得更深。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认命。
王海川，总有一天，她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主动权，彻底摆脱他的阴影！
顶层办公室里，王海川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个倔强而单薄的背影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复杂情绪。
许久，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
“唐糖。”
“王总。”
“盯紧林家那边，尤其是林楚楚，任何小动作，立刻向我汇报。”
“是，王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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