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勾勒出滨江市繁华的天际线,整个城市都匍匐在他脚下。
室内温度恒定在最舒适的二十二度,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现磨的醇厚香气,混着他身上惯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
王海川坐在那张价格能抵普通人一年薪水的HermanMiller办公椅上,指间夹着一支分量不轻的定制钢笔,笔尖悬停在一份关乎数亿资金流动的并购协议签字处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唐糖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办公室里静得过分,只有中央空调规律得近乎催眠的送风声。
他试图将目光重新黏回文件上,但那些印刷精美的字句仿佛失去了意义,在他眼前游离、散开,怎么也聚不拢。
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办公桌旁边的碎纸机。
那里面,静静躺着一张被切割成无数细碎条纹的黑色卡片,曾经代表着某种他施舍的、无需偿还的便利。
“江小姐拒绝了云顶公馆的房产、保时捷跑车以及五百万现金。”
“她还归还了您给的信用卡副卡。”
“并且说,卡里她之前消费的金额,会统计清楚,一个月内想办法还给您。”
唐糖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此刻却异常清晰地在他脑中重放,每个字都带着点不合时宜的回响。
还钱?
王海川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弧度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诮,甚至带了点被逗乐般的轻蔑。
她拿什么还?
那个连像样的工作都没有、偶尔买件衣服都要刷他副卡的美术生?
靠她那些挂在网上可能都无人问津的画?
还是指望那个她昨晚故意提起的、不知所谓的相亲对象?
简直是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他原本预想过很多种场面,哭闹,质问,哀求,甚至是以退为进的算计。
毕竟,跟了他两年,从一个除了年轻漂亮几乎一无所有的毕业生,到出入皆是顶级场所、衣食无忧,她应该比谁都清楚失去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这落差足以让任何人失态。
可她没有。
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甚至在他给出那份足够让许多人奋斗一生的「补偿」时,选择了拒绝。
不是讨价还价,而是斩钉截铁,像是急于撇清什么,仿佛那两年对她而言不是恩赐,反倒是某种负担。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像指尖的静电,细微却挥之不去,让他难以安坐。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包括人心。
而江未晞这次的反应,彻底脱离了他预设的轨道,像个不听话的零件,扰乱了整台机器的精密运行。
她一直很乖顺,像一只被安置在华丽笼中的金丝雀,漂亮,安静,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问,从不给他添真正的麻烦。
他以为那些棱角早就被优渥的生活磨平,她早已习惯了这种依附关系,甚至乐在其中。
但她最后那句「我会想办法还给他」,经由唐糖转述,更像是一根微不足道的芒刺,扎在心上某个平时根本不会注意的角落。
不疼,但就是梗着,让人不快。
尤其是在他主动提出结束,并自认「仁至义尽」之后。
这感觉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被冒犯的不悦。
她在用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挑战他定下的规则,挑战他的权威。
他松开钢笔,笔尖在昂贵的纸张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墨点,像个微小的瑕疵。
王海川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冰凉的桌面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她想证明什么?
骨气?
还是仅仅是临别时,不甘心之下幼稚又可笑的赌气?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他高看一眼?
他拿起内线电话,按下了唐糖的分机号,动作流畅。
“王总。”唐糖的声音立刻传来,永远的冷静高效。
“刚才江小姐的事。”王海川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私人情绪。
“王总请吩咐。”电话那头,唐糖屏息等待。
王海川沉默了几秒,目光无意识地又扫过那台碎纸机,里面的纸屑细碎而沉默。
他的眼神深邃难辨。
“留意一下她的动向。”他的语气很淡,带着一种不经意的口吻,“看看她住在哪,在做什么。不必太刻意。”
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我只是想看看,她那点可笑的自尊心,能撑多久。”
一个月?
还是两个星期?
当现实的压力将她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碾碎时,她自然会明白,谁才是她唯一且正确的选择。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没给唐糖任何追问或确认的机会。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寂静,甚至比刚才更静。
王海川重新拿起钢笔,这一次,笔尖没有丝毫犹豫,流畅地在协议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凌厉锋锐,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如他本人。
签完字,他将文件干脆利落地合上,推到一边。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亮刺眼,将下方城市的喧嚣与浮躁隔绝在外。
他重新掌控了局面,一切又回到了他熟悉的轨道上。
至于那个不识抬举、试图脱离掌控的女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现实会是最好的老师,教她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教她明白谁才是她永远无法摆脱的掌控者。
想到这里,他心底那丝微弱的烦躁和不悦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而笃定的预见。
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捉襟见肘、狼狈不堪的样子。
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插曲,连同那个胆敢拒绝他的女人,都不过是他波澜不惊的生活里,一道无关紧要、很快就会被遗忘的涟漪。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比如,刚刚签下的这份价值数十亿的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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