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陈路盯着单向玻璃里的李明。
那男人正用指节抵住太阳穴，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比半小时前快了三倍——高木刚才不小心说漏嘴的新证据起作用了。
高木警官，陈路转身对靠在墙边的警员扬了扬下巴，把张薇指甲里纤维的比对报告再复印一份。他刻意提高声线，记得标上绝密，别让无关人等看到。
玻璃另一侧，李明的肩膀猛地一震。
他原本低垂的头缓缓抬起，瞳孔在灯光下缩成针尖——那是猎物嗅到危险时的应激反应。
柯南站在陈路身侧，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
少年侦探的目光透过镜片，精准捕捉到李明放在椅侧的右手正慢慢蜷起，指腹反复摩挲着椅缝，像在确认什么着力点。
该走了。陈路看了眼手表，指针正朝七点四十五分移动。
他朝柯南使了个眼色，两人并肩走出审讯室。
走廊里的穿堂风掀起陈路的风衣，他摸了摸内侧口袋里的录音笔，触感隔着布料传来，像颗跳动的心脏。
你说他会信？柯南压低声音，变声器已经在掌心攥出薄汗。
他必须信。陈路望着墙上的监控摄像头，嘴角扯出极淡的弧度，一个用三年时间把母亲骨灰掺进颜料的人，对自己的作品被摧毁的恐惧，比死亡更强烈。他顿了顿，刚才高木说张薇指甲里的纤维和你工作室松节油桶上的完全吻合时，他的左脚尖朝门转了十五度——典型的逃跑预备姿势。
七点五十分，美术馆侧门。
银杏叶在路灯下泛着金褐的光，陈路靠在斑驳的砖墙上，目光扫过对面的废弃报刊亭。
那里的玻璃裂了道缝，正好能窥见侧门全貌——是个完美的观察点。
来了。柯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年抱着个黑色公文包，变声器已经别在领口，我让阿笠博士做的假证物，用纳米胶片印了X先生的邮箱地址。他晃了晃公文包，金属搭扣发出轻响，李明要是想销毁证据，肯定会抢这个。
陈路看了眼手表：七点五十八分。
风突然大了些，卷起几片银杏叶打在侧门上，发出细碎的响动。
咔嗒——
侧门的锁芯转动声比约定时间早了两分钟。
陈路抬眼，正撞见李明苍白的脸。
那男人的风衣敞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左袖口沾着块褐色污渍——是松节油渗进去的痕迹。
李老师。陈路站直身体，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您怎么——
少装蒜！李明的声音发颤，右手死死攥着公文包的提手。
陈路注意到他虎口处有新鲜的抓痕，应该是在警局里拼命克制情绪时挠的，我知道你们根本没找到什么纤维证据！
张薇指甲里的是我三年前做旧的样本，周正的车祸现场我清理了七遍——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但你们有那个录音笔。
陈路心里一紧，表面却依然镇定：您在说什么？
别骗我！李明往前跨了一步，风衣口袋里有硬物硌着布料，刚才在审讯室，你摸了口袋三次。
第一次是确认它在，第二次是调整角度，第三次......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第三次是怕我看到露出的线。
柯南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目光扫过李明脚边的阴影——那里有半截被踩碎的银杏叶，叶尖指向侧门后的小巷。
你很聪明。陈路突然笑了，但你更在乎《重生》对吧？他盯着李明发红的眼尾，那幅掺了你母亲骨灰的画，现在还在警署证物室。
如果X先生知道你连警方的小手段都应付不了...
李明的瞳孔剧烈收缩。
陈路看见他攥着公文包的手在抖，指节泛白如骨。
你根本不懂！李明吼道，唾沫星子溅在陈路脸上，我妈最后说的话是阿明要画下去，张薇说我的画没灵魂，周正抢了我的奖......X先生说能帮我毁掉他们，我只是......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只是想让我妈看看，她的阿明没白活。
所以你杀了张薇，伪造了车祸。柯南的声音突然响起，变声器将他的童声拔高成成年男性的低音，但X先生要的从来不是你的画，是你手上的东西。他晃了晃公文包，比如这个。
李明的目光瞬间锁在公文包上。
他猛地扑过来，却被陈路侧身拦住。
陈路的右手按在他肩膀上，指腹精准抵住肩井穴——这是他跟毛利小五郎学的小技巧，能让人短暂失去平衡。
柯南！陈路低喝一声。
少年侦探早有准备，他弯腰钻进李明身侧的空隙，指尖在砖墙上一撑，整个人翻进侧门后的小巷。
李明下意识要追，却被陈路拽住风衣后领：李老师，你母亲在天之灵，想看你当逃犯吗？
这句话像根钢针扎进李明心脏。
他脚步一顿，回头时眼眶通红：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画《重生》时，每一笔都在说妈妈看我。陈路的声音放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让她看见你最后的清醒。
巷子里传来金属碰撞声。
柯南从垃圾桶后面直起腰，手里举着个银色U盘：找到了！
X先生让他把张薇的死亡视频加密传给这个地址——他晃了晃U盘，还有这个。他翻开垃圾桶里的碎纸片，拼出半张照片，是黑衣组织的乌鸦标记。
李明的膝盖突然一软，瘫坐在地上。
他望着柯南手里的U盘，突然笑了：原来......原来我只是颗棋子。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高木带着警员从巷口跑过来，手电筒的白光里，陈路看见柯南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先带他回局里。陈路拍了拍高木的肩，目光落在柯南手里的碎照片上。
乌鸦的轮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道刻进夜色里的伤疤。
陈哥。柯南走过来，把U盘递给他，阿笠博士说里面有X先生的坐标，不过......他压低声音，我刚才翻李明手机时，看到有条未读短信。
陈路接过U盘，手机屏幕在他掌心亮起。
短信只有一行字，发件人显示乱码：玩具坏了可以换，猎人的游戏，才刚开始。
银杏叶还在飘，这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陈路望着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子，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里面除了李明的供述，还有刚才风里隐约传来的脚步声。
那是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沉稳而缓慢的，像某种巨兽在磨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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