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沿的白雾在晨光里散成细纱时,陈路正用拆信刀挑开那封泛黄的信封。
信纸上的墨迹被长途跋涉的潮气晕染出浅痕,邮戳显示来自青岩县雪崖镇——那是地图上连名字都浅得像要被山雾抹去的地方。
陈侦探,我是雪夜山庄的管家老周。他念出声时,指节在密室杀人四个字上顿了顿,最近一个月,三位住客在房里遇害,门窗反锁,警察查不出头绪...
窗外银杏叶扑簌簌砸在玻璃上。
陈路想起三天前巷子里的乌鸦标记,想起柯南手机上那条猎人游戏才刚开始的短信。
他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紧——密室、避世客、警方受阻,这串关键词像根细铁丝,正悄悄勾住他后颈的皮肤。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柯南发来的消息:阿笠博士修好了U盘,X先生的坐标在青岩县山区!
陈路盯着屏幕,忽然笑了。
他抓起外套时,咖啡杯底在木桌留下个淡褐色的圆印,像某种宿命的标记。
进山的路比想象中更陡。
柯南把脸贴在车窗上,看雪粒子在玻璃上撞出星芒:陈哥你说,山庄的密室会不会和X先生有关?
先别急着串线。陈路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泛白,李明只是棋子,猎人要的是更大的局。他瞥了眼后视镜里翻着案件资料的少年,但如果三起密室都指向同个模式......
就说明凶手在练习。柯南接得飞快,喉结随着山风的呼啸轻颤,像雕刻师打磨作品那样,把杀人手法越练越完美。
雪夜山庄的轮廓在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时撞进视野。
青灰色石墙爬满冰棱,檐角的铜铃被风扯得叮咚响,像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拨弄琴弦。
陈侦探,久仰。赵刚从门廊下迎出来时,警服肩章沾着雪水。
这个四十来岁的警官眼尾耷拉着,像被生活压弯了的竹枝,但握手时掌心的老茧却硬得硌人,三位死者都是上个月住进来的,第一位是退休律师王伯年,第二位是投资失败的张宏,第三位......他顿了顿,从公文包抽出照片,是刚毕业的医学生林小棠。
照片上的林小棠穿着白大褂,眼睛亮得像星子。
陈路翻到最后一页现场勘查记录时,睫毛忽然抖了抖——三个房间的门锁都是月牙锁,这种老式锁只能从内部扣上,窗缝用旧报纸糊得严严实实,连刀片都插不进。
最怪的是。赵刚搓了搓冻红的鼻尖,他们来山庄的理由都是避世。
王伯年说要写回忆录,张宏说想静一静,林小棠......他喉咙滚动两下,她说要等个人。
柯南突然蹲下。
他的运动鞋尖停在门廊地砖的缝隙前,用放大镜照了照:赵警官,最近下过大雪吗?
三天前下了场暴雪,积了半尺厚。赵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怎么?
但缝隙里的雪是新的。柯南指尖轻轻一叩,细碎的雪粒簌簌落进缝里,有人在雪停后,特意扫过这条路径。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扫雪的人不想让人看到脚印。
陈路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手机的瞬间,目光与柯南撞在一起——两人都想起那个飘着银杏叶的夜晚,那个不属于他们的脚步声。
第三间案发现场在二楼最里侧。
陈路推开门时,霉味裹着冷意扑面而来。
床头柜上的台灯还保持着倾倒的姿势,灯罩歪向一侧,在墙上映出个扭曲的圆。
看这里。柯南的声音从衣柜旁传来。
他半蹲着,指尖拂过地板上一道极浅的划痕,和前两间房的位置一样,都是从床脚到衣柜的直线。
陈路弯腰时,外套下摆扫过床头柜。
一本封皮泛旧的日记本从堆着的书里滑出来,落在他脚边。
他捡起时,发现书脊处的灰尘被蹭掉了一道,像有人频繁翻动过。
12月5日,阴。柯南凑过来看,念出声,山庄的锅炉总在半夜响,像有人在敲墙。
老周说这是年久失修,可我分明听见,那声音里有......节奏?他翻到下一页,12月8日,雪。
厨房的刘婶总盯着我药箱看,今天我锁箱子时,她的指甲在木头上抠出了印子。
陈路的拇指摩挲着日记本边缘。
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枫叶,叶脉里凝着暗红的痕迹——像是被压进去的血。
陈哥。柯南突然停住,手指停在某一页。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颤动的影子,这里......
陈路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
泛黄的纸页上,钢笔字在山庄主人四个字后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打断的呼吸。
墨迹晕开的圆斑里,还能隐约辨认出个鸦字的右半部分。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
铜铃的脆响里混进某种钝重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敲墙,一下,两下,和日记本里描述的节奏分毫不差。
柯南的手按在陈路手腕上。
少年的体温透过毛衣袖口传过来,带着点发烫的紧张:陈哥,你听见了吗?
陈路没有说话。
他望着日记本上未写完的山庄主人,想起巷子里那个沉稳缓慢的脚步声,想起X先生短信里的猎人游戏。
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户,在玻璃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某种正在显形的暗号。
先把日记带回去。他把本子小心收进证物袋,转身时瞥见柯南镜片上的反光——那里映着衣柜门内侧,一道极浅的细线,正从锁孔位置延伸到顶端。
敲击声还在继续。
一下,两下,像有人在黑暗里数着什么。
陈路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按下了开关。
雪夜山庄的铜铃还在响。
这一次,铃声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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