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认识他……
许临有霎那间的呆滞,不明白这句话具体的含义。然而下一秒,就听沈巡继续道:“我不想骗你,我确实知道一些东西。”
他顿了下,像是在回忆什么,片刻后才接着说:“但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能。”
许临猛地抬眼,对上那双黑沉的眸子,只听他继续道:“我不会害你,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沉默不语,每个人都有理由掩藏秘密,沈巡自然不例外。只是,她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沈巡仍然是不肯向她透露分毫,心底竟有些不是滋味。
她嘴角微弯,故作轻松道:“不想说就不说,每个人都有秘密。”
凉风阵阵,带着点刺骨寒意,许临捂紧衣服说:“回去吧。”
路灯在身后打下两道长短不一的影子,沈巡站在她身侧,突然说:“对不起。”
许临一愣,倏而一笑:“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一直以来,都是许临单方面怀疑沈巡,要说道歉,那也应该是她先开口才对。
她想听沈巡为什么这么说,但直到回酒店后,沈巡也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许临就收到导演的消息,说是这几天稍作调整,等大家状态恢复得差不多再继续拍摄接下来的内容。
自从被卷入幻境中,众人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有人甚至产生了之前所见所闻是不是幻觉这一猜想。许多演员以及工作人员久久不能调整好状态,总是嘴里叨叨一些奇怪的话题,看来是受到了不小创伤。
“一晚上了,还是没回我消息。”余银华皱眉道。
几人围坐在酒店房间中,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张晏明迟疑道:“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余银华沉声道:“很有可能。”
这下在场几人面色更是犹如菜色。
熟悉江晴的人都知道,她没事就喜欢扒着手机看八卦。有一段时间,许临同剧里另一个配角对戏,由于剧情带感,人设刺激,小小地吸引了不少cp粉。江晴偶然间刷到一个剪辑视频,越看越对眼,最后甚至转发给许临,还让她评价一下作者的剪辑技术。
而且,一般给她发消息时,江晴都能秒回信息,简直是眼睛长在手机上。很难想象,过去了这么久,江晴竟然杳无音信。
一股不详预感自许临脑中冒出,她与余银华无声对视一瞬,继而看向众人。
“我们去看看。”
下午刚好有一趟飞机,几人轻装上阵,急匆匆赶往江家。
几人马不停蹄来到江家门口,管家客气地领他们进了门。
“请问几位来得这么匆忙,是有何要紧事吗?”
“秦叔,”余银华问,“师父人呢?”
管家一听这话,犯起了难:“这……”
余银华一听秦管家还在支支吾吾,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怎么了?难道说师父是出什么事了?”
管家挠挠头:“这倒没有。”
余银华:“?”
正当这时,大门又被人重重扣响了。
管家说了声“稍等”,又迈着小碎步急忙去开门。
几人同时往大门处看,然后就看到了……
江晴一手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弯腰大口呼气,鸡毛掸子上的毛已经被甩得只剩下寥寥数根。她头发已经凌乱不堪,几缕头发从簪子后散落出来,显得颇为狼狈。
许临:“…………”
张晏明霎时间目瞪口呆,他暗暗戳了戳许临,轻声道:“这就是你说的优雅过人的师祖?”
来的路上,张晏明一听是许临的师祖,整个人不由多了分好奇,想知道大名鼎鼎的师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许临当时神情深不可测,只说了两个字:“优雅”。
在许临印象里,江晴虽有时散漫,但大多时候,她都是靠谱的,毕竟受那么多除劫师敬仰,自身实力肯定不差。同时,从她的衣着打扮上也能窥见一斑。江晴极其喜欢古制物品,平日里也爱着一身旗袍,确实当得起“雅”字。
只是现在来看……许临默默移开视线,躲在沈巡身后去了。
只听江晴对管家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以后看见那小崽子回来了,千万别给他开门,最好把他轰出去,气死我了!”
她直起身,眼睛从管家身上移开,刚要说点什么,突然止住话头。
“哎呀,这不是小铃铛和小银花嘛,你们怎么来了?”转眼间,她神情一变,笑意盈盈道,“诶,还有客人来了,真是失礼,来来来,咱们上大厅说话。”
江晴将鸡毛掸子随手扔掷一边,手随意往头上捋了捋,将碎发别于脑后,又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挥手让管家退下,自己亲自来带路。
“你两现在不是在剧组吗?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余银华尽量保持心平气和:“有点事过来问问你。”
“哦,”江晴先是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莫名其妙道,“不对啊,你有事可以在手机上问我啊,怎么还亲自……”
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三分钟后。
江晴看着手机上几十条消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随后,她才笑着打哈哈道:“啊哈哈,那什么,这不是没看消息嘛。”
许临双手抱胸:“你昨晚到现在干什么去了?”居然连手机都不带在身上,着实罕见。
几人一路以来连口水都没喝过,就怕中途江晴遇上了什么意外,恨不能飞扑过来,现在看见这么一个情况,心底多少有些一言难尽。
“就是……”江晴声音有些发虚,“就是我那逆子昨天回来了,一回来就给我摆脸色,我气不过,就拿着鸡毛掸子把他打跑了,手机也忘了拿……”
她说话声音愈来愈小,最后竟细如蚊呐。
…………
“任轩?他居然回来了?”余银华问。
这回倒是许临也有些好奇,从她拜师到现在,也来过江家数次,却是一次未曾见过江晴的儿子任轩。
据说任轩从小就性格孤僻,不喜社交,脾性也不是很好,时常与江晴对着干。也不知从何时起,他时常出入江家,再之后,更是在外有了住所,时常见不着人影,让他回家一趟,那简直是难如登天。久而久之,江晴也就由着他了,只是每每提及此事,便气不打一处来。
“是啊。”江晴无奈道,“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他吹来了。一天到晚在外鬼混,还记得有这个家啊!”
许临同江晴简单寒暄两句,便开门见山道:“其实,我们这次来找您,是遇到了些麻烦事。”
她斟酌几番,最后还是问道:“您知道陆元丰吗?”
江晴怔愣片刻,灵光乍现:“你是说那个被划掉名字的陆元丰?”她沉思半晌,才娓娓道来,“确实知道一些。”
陆元丰曾也是除劫师一脉颇有威望之人,他能力出萃拔类,为人谦和有礼。
“在一些留存下来的书籍中也曾有只言片语一笔带过——毕竟这个人只是除了名,但他的事迹想要完全抹去那是不大可能的。”江晴解释道,“曾经有个极负盛名的门派,专门除劫助人,曾鼎盛一时。那时候人们也不大懂劫是何物,但在遇到用常理解释不通的异象时,都会上门求助。哪像现在,除劫师几乎查无此人了都,要不是我们这一脉注重培养人才,说不定早就被那些个道士们给取代光了,他们哪懂这些……”
见话题越扯越远,许临轻咳两声打断了江晴喋喋不休的题外话,江晴立马悬崖勒马,重回正题:“这个门派英才辈出,许多有名的除劫师都是出自这里,比如你们多少都听过的肃清先祖、泽道先祖啊等等。其实,陆元丰也在这个门派里。”
许临问:“这个门派叫什么?”
“琢玉阁。”江晴如是道。
琢玉阁?
但许临清清楚楚记得,当初那几个小弟子明明说的是“逐朽阁”。余银华也记得这一点,疑惑问道:“不应该是逐朽阁吗?”
江晴惊奇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怎么知道逐朽阁这个名字的?据传逐朽阁正是琢玉阁的前身,好像是之前有什么变故才匆匆改换成这个名字的。”
“什么变故?”许临敏感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江晴沉思道,“古书上也没有详细记载。”
“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过去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哪是真哪是假。”江晴摆摆手,说罢,又问道,“不对啊,你们打听这个干什么?”
许临沉吟半晌,与余银华对视两眼,最后还是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道了出来。事到如今,藏着掖着完全不起任何作用,更何况江晴知道的消息比他们都多,或许还能从她这里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江晴听完,却是没有一丝头绪,她也同样是不可置信。
“居然还有这种劫,能留存世间上百载?但这怎么可能?劫的目标一旦没有,那该是立刻就消散了才是,怎么会在今日又重现世间?”
许临敛下眉,其实刚刚她稍有隐瞒,劫的目标究竟是不是她还有待确认,她不可能抛出这个无端又滑稽的猜想引人浮想联翩。
但江晴说的话句句在理,劫是怎么能维系百年而不灭,难不成它真的可以勘破因果轮回,隐忍至今?
“如果真有百年不灭的劫,那在这段时间以来,它从未光明正大残害他人,否则,其余除劫师定然能察觉到异样。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江晴的问题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回答她的,厅堂之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临抬眼看向旁边的沈巡,沈巡感知到什么,垂下视线与她对视。许临轻轻移开视线,继续问江晴:“对了,上回门谱划痕那事情有查到什么东西吗?”
江晴道:“查是查了,但出入的多数是除劫师,我也看过他们的背景,基本没什么问题。”
那道划痕就像是某人捣乱随意一划的产物,除劫师太多了,近几年甚至几十年出入江府的简直数不胜数,根本不知道从何查起。
但种种巧合之下,许临觉得,那划痕就是有意为之。
许临想起那诡谲的梦境,以及最后一刻在沈巡面前露出的那道面孔,心里逐渐浮现了一道猜测。
难道是陆元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