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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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成玉声音被咽进喉里,她猛然反应过来什么,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大汉推搡开来。

这种时候,她更是不能大声呼叫,此时人流汇聚一处,若是贸然惊扰,不仅会危害其他行人生命安全,更是让其他人惊慌失措,极易在此时造成踩踏事故。

男人一手紧握匕首,另一只手去推沈成玉。

沈成玉不由惊呼出声。

“沈成玉到底说了什么啊,沈家长辈居然给你施压。”

“没什么。”

“不可能,你向来独来独往的,什么时候带过这丫头出来玩?肯定是这丫头手上握有什么把柄吧!”

沈巡同张晏明在前走,顺着人流走了一阵,他忽的回头瞧了眼身后,神色一变。

张晏明仍刨根问底,但在触及沈巡的视线后,不由微微发愣,也跟着回头看去,在看到不远处情景时,立马觉得不对劲。

他刚想回头问问沈巡情况,就见沈巡逆着人流往回走。

后面的人立马不乐意了,嘴里发出几声咒骂。张晏明也毫不犹豫往后走去。

许临艰难抬起头,对上那双杀意浓郁的眼眸时,不由微微发愣。

这眼神,她在哪里见到过。

也是这般带着恨意,眼眶通红,眼底似有惊涛怒浪。

她来不及细想,腹部隐隐传来的力道让她如芒在背,稍有不慎,那刀子便能顺利滑入其中。幸好时值冬夜,她裹了一层又一层,即便有刀子抵在腹部,但也能稍作缓冲。

四周人流仍不息,一股推力顺着四周往中间聚拢,一波又一波,稍有不慎,那刀便能借着人群的耸动轻而易举往她身上倾斜。

这时,那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神色一变,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颤,利落地收回了刀。他阴沉着脸,在许临略显诧异的神色下朝一旁横冲直撞,眨眼间便已掠去几米。

许临直直望向那人,却只见他在奔走了十余米远后,身子径直一软。

“诶,你这是怎么了?”

“快快快,来个人搭把手。”

“他怎么突然晕倒了?”

人群炸出一声惊喝,登时一群人全都凑了过去。

许临正欲过去看看情况,顺便劝阻什么,但转眼间就瞥见一道黑烟,那黑烟从男人头颅处缓缓冒出,围在其身旁的人们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没事吧。”沈成玉看向许临腹部,担忧道。

她刚想伸出手,手腕就被人猛一拉扯,晕头转向之间,她猛然撞到一个人的下巴。

“哎哟。”

后赶来的张晏明一个踉跄,下巴处被一硬物撞得生疼,他刚想骂几句什么,偶然抬眸撞进一双泛红的眼睛,所有的话登时被阻隔回去。

许临刹住了脚步,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主意。

刚刚那抹黑烟,明显是劫入了体残留下来的。那股烟正朝着相反方向疾速掠去,此时要追想必也来不及。

正余回头之际,她手腕一紧。

人群又是一阵推搡挤压,力气极大,许临一个重心不稳,便跌入到了一个熟悉的怀里。

鼻尖蔓延着清香好闻的梅香,许临眨了两下眼睛,正欲起身,不想那股推力又是扑向她后背,她刚直起来的身子又扑向了沈巡怀里。

许临:“……”

头顶响起沈巡略有些模糊的声音:“怎么样,伤到哪儿了吗?”

许临呆愣了一下,迅速拉开距离:“没事,我穿的衣服后,那人只是把我棉袄刺穿了,并没有伤到我。”

她甚至还在可惜那件棉袄。那是她当年刚有一大笔收入时购置的一件衣服,质量不予评说,但足够贵。

想到这里,她有些肉疼。

倏然,她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你刚刚看到了吗?是劫!”

沈巡脸色有些难看:“看到了。”

劫又在这种人群密集时刻出没,明显是拿捏了他们不敢随意乱闯的心理。人一旦多了,什么危险都有可能发生。而混迹在人群里,也是最好的藏身之法。只要有力量,那么劫可以转瞬躲到其中任何一人的身体里,神不知鬼不觉。

现下天气寒冷,多数人裹了厚厚一层棉衣,有的人甚至围了围巾。在这种情形之下,更是不好找到劫在哪里。

这只劫过于聪明,很难不让人想起一月前的那只大劫。

那只劫的目的性一直很强,它针对的,正是许临。

“先离开这儿。”沈巡眸色微冷,他虚虚揽着许临,隔开拥挤人流,朝着外面走去。

张晏明见许临没事,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走在前面,很快便走到了一块空阔的地方。转过身时,正见沈成玉蔫蔫地跟在他身后,不由感到稀奇。

“你不跟许临一起走了啊?”他问。

谁知,沈成玉在他头上气势仍不减,她狠狠剜了一眼他,话语凶狠,语气却是带着点哽咽:“关你什么事?”

张晏明忽的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中带了一丝同情:“你别太过在意了,这个意外不是咱们人力所能及的。我也经常这样,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但不也没什么事么?过于内疚反而增大了心理负担,看开点儿……”

他把拖后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沈成玉横了他一眼,倒是没显得那么颓丧了。

许临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经历得多了,倒也成了一种习惯。

眼前浮现出那双泛着红的眼睛,和梦境里那双眼一模一样,不由让她有些心悸。

那只劫就是冲着我来的,一而再再而三,它总能找到我,再有什么别的借口也无济于事了。她想。

到底为什么?难不成,真是她杀了那几位仙长,所以那位陆元丰前来报仇了?

她,或者说她前世,真的是那种不可宽恕的魔头吗?

……

经此一遭,所有人都没了逛逛的心思,径直去往张晏明订的餐馆。一路上,几人各怀心思,彼此之间都未在说些什么。

“别想了,先好好吃饭,今天不是除夕么?更该高高兴兴才对。”

张晏明打破了这莫有的沉默,抄起菜谱就点了六七道菜,紧接着,将菜谱推到沈成玉跟前。

“好了,我点完了,该你点了。”

沈成玉默默无言地拿起菜谱,看都未曾看一眼,便递到了沈巡跟前。沈巡又是将菜谱推到许临跟前。

张晏明:“……”

合着大家都不点菜了?

他巴巴地看向许临,眼里带着祈求,颇为可怜。

许临本没什么心思,但见整个包厢里气氛都不对劲,更是头疼。她接过菜谱,拿着笔随意勾了两三道菜。

张晏明的话很对,现在是除夕,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不能因为劫的出现破坏了这个气氛。况且现在劫混入人群,根本找不出踪影来,与其担忧难受,不如随意而为。

沈巡瞥眼扫见许临眉头舒展,这才拿回食谱,递到了沈成玉跟前。

“喜欢吃什么就点。”

沈成玉本有些心不在焉,但见其余几人似乎并不将刚刚的事放在心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一阵推拉之后,几人终于能安宁坐在一块儿吃一场独属于他们的年夜饭。

“你们也不用回家团聚的么?”

许临在碗里抬起头,看了眼沈巡。沈巡家不是在另一个区吗?怎么这个时候又带着沈成玉跑到南平来了。

犹记得上回,沈巡带她去的那个宴会就在另一个区,开车去往目的地两个多小时才能到。那时候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这时候想必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他两又怎么会突然来南平?

沈巡道:“已经团聚过了。”

许临表示理解,不想大多数普通家庭,像他们这种家庭,简单聚一下想必也是万分困难的,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所以吃完饭或许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一言二语中,许临甚至在头脑中构想了一出豪门大戏。

“吃完饭了你就先回去吧。”沈巡觑了眼沈成玉,语气冷淡。

沈成玉:“?”

她眼神幽怨,敢怒不敢言,踌躇半晌,弱弱问:“可以多待会儿吗?”

“你说过的,看到了就立马回去。”沈巡没有商量的余地。

张晏明:“?”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沈成玉略有不甘,但不敢忤逆沈巡的话,磨蹭良久,终于从桌上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点事。”

她拾起斜跨在椅子上的包,挥挥手:“下次见。”

等到人彻底从屋内退出去后,许临才微微感到不对劲,但那股怪异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般拂过心内,又无影无踪了。

不过沈成玉走了,几人的话才能敞开了说。

张晏明问道:“所以等会儿吃完饭,我们还去不去看烟花?”

那只劫极有可能隐匿在人群中没有走,如果这时候回去,说不定能遇见它。只不过人太多了,除非有束缚住它的法子,否则极难对付它。

许临沉吟片刻,转头看向沈巡:“你有什么办法么?”

她好像开始对沈巡有种莫名的依赖,这种依赖甚至连她自己也无法准确察觉。

沈巡没做准确回答,只是问:“送你的那根红绳戴在身上吗?”

许临:“啊?”

已近十一点钟,这时候外滩人流量明显比刚刚更大。半空之中彩气球随风舞动,放眼望去,极尽炫目。

“我去买点东西,你们俩就先待在这儿。”她叮嘱其余两人。

说完,自顾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耳边是夜风近乎呜咽的声音,越远离观看点,这边越是显得寂静无声。偶尔只能看见几个男男女女从身旁擦肩而过,留下一声声浅笑。

许临目不斜视朝着既定方向走去,倏然,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她脚步不停,嘴里嘟哝道:“怎么回事?好像走错了?”

这里比之前那块地方更为安静,由于离外滩过远,甚至路边看不到来往的行人。路灯将她的影子打在身侧,随着她速度的加快一会儿长一会儿短。

她头皮略有些发麻,僵直着手往前走。这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什么,许临脚步一顿。

只见她身侧的影子忽的停住,而在她影子旁,又悄无声息多出了一道影子。

许临尚未来得及反应,肩膀处突然传来一丝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