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事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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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巡”那两个字安静躺在备注框里。

他的头像十分简约,是一枝覆雪红梅,背景以雪做底,红梅便衬得鲜红欲滴。

倒是很称他的气质。

许临点了同意,顺手把备注换上。

[是张晏明推给你的?]她问。

[是的。]

对方回复极快,似乎就一直守在聊天框等。

[我找你不为别的,就是来交个朋友。]

他又回道。

许临拇指悬在半空,刚生出的疑问被沈巡轻飘飘打散。

余银华这时突然凑过来,她下意识把手机往旁边一偏。这一举动颇有些掩耳盗铃,她又把手机摆正。

余银华自然是看到了这一系列动作,那一刹那好奇心被勾了出来。

“和谁聊呢。”

“沈巡,就上次和你说的那位。”

余银华乍听只觉熟悉,在脑中翻找片刻突然就想起来了。上回她听许临提起过,这个人在幻境中临危不乱,甚至屡次帮忙。事后她上网搜了一下这人,被他可怖的履历所折服。

虽然许临总是把厌富挂在嘴边,但她从不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不然张晏明第一个就成为她棍子底下的冤魂了。

“哦,他啊。”余银华道:“上次他帮了你,下次我见着他得好好感谢一下。”

“不是为你。”余银华看许临欲言又止,堵住了她想说的丧气话:“我这是为我自己。怎么说你也算我半个徒弟,你要是出什么事了我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的徒弟去?”

许临噗嗤一笑,闷在心底的气消了大半。

她把张晏明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但并没有和他多聊。热搜这事,肯定是他帮忙撤的,她欠他一个人情。

但她从不欠谁人情,一定要找个机会还了。她如是想。

这波热搜堪称来无影去无踪。但所过留痕,免不了是一场恶战。

许临微博底下涌上上千恶评,本清冷祥和的评论区霎时乌烟瘴气,偏偏她不能有任何举动,只能眼睁睁看见一大片乌鸦掠境。

余银华让她少上网,虽说也有一堆好心人会为她发声,但在一群不理智的粉丝裹挟下,很难冲出重围。但许临毫不在意,她本就不是容易凭三言两语动摇的人,这种毫无依据的语言中伤对她而言并不作用,甚至她有时候会特意去看那些恶评来找点乐子。

这些日子,她除了拍摄之外,几乎哪里也没去过。张晏明在那晚第二天意外发现他被拉出了黑名单,又找她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便再也没说什么。想必是心虚,许临也不戳破,晾了他好些日子。

这天她刚吃完午饭,余银华急匆匆从卧室出来,从电视机底下的柜子里翻找些什么,脸黑道:“接到消息,城南街道一户人家有异常,得赶紧去看看。”

除劫师任务随机,任何大小异常一经重重排查,最后交由除劫师负责处理,这一过程看似繁琐,但处理起来很快。

许临不多废话,转身往卧室取符。经由上次教训,她后面又制作了许多符篆以备不时之需。

符篆大喇喇静躺在桌子上,许临随手捞过一沓。旁边一抹亮色晃了她眼,她不经意望去,下午阳光刺眼,光线透过窗户直射桌台,落在一支黑亮的钢笔上。那抹亮色就是经由钢笔折射的光。

许临扫了一眼,倏然记起那晚随手一丢、还未及时归还的笔。她临走的脚点地,回首将那只笔放到了笔架上,这才迈着大步走了。

初秋热意还未散去,街道绿荫上蝉鸣四起,平添一股燥热。

电梯合上,许临将符篆往包里塞。待电梯门开时,楼道里亮光晃了眼。许临皱眉看了眼电梯层数。

一楼。

她问:“不是去负一楼吗?”

负一楼是停车场,她和余银华的车都在那儿。

“不用,有司机了。”余银华神秘兮兮说。

许临疑虑更深。如若不是拍戏工作一类事宜,余银华从未找过司机代开车。但既然她有意保留,许临也不问。

直到她看到马路上一辆黑色保时捷缓缓开来,车窗下开,露出张晏明那张帅脸时,她恍然,决定掉头就走。

余银华手疾眼快,连拉带哄把许临骗进了车。

“合着你两算计我是吧?”许临扬唇,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余银华汗颜,她说:“那怎么能算是算计呢?你两本来就是朋友,这么多天了,不吵不闹就这么僵着没意思。而且,我说城南那边有动静也不假,确实要去看看的。”

“是啊,刚好正值周末,我也没什么事。”张晏明附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头头是道,许临就静静听他们两人胡编。

“要去就去,别跟着捣乱就行。”

其实许临并未生气,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得到准许的张晏明迅速领命,喜笑颜开,开车飞驰城南。

城南历史悠久,与其他地方不同,这个地方建筑独特,大多是古代建筑制式。街道两侧排排古樟,如屹立不倒的将士。阳光洒下的光照被这些树遮掩,大路光斑密密麻麻。

小车缓缓停靠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院旁。

“就是这里了。”余银华拿出手机,仔细比对后道。

许临抬眼打量。这座宅院面积硕大,但只有两层之高,院前大片粉红蔷薇无风自摇,独属其馨香隐约可嗅,给这座宅院平添几分生机。院侧栏杆绿叶点缀,清新脱俗。想必院子主人是个雅致之人。

许临细细打量,忽然,她似有所感地侧头,恰好与一只通体发黑的猫四目相对。

“喵。”那猫看到许临的瞬间便嘶声叫了一声,猫毛瞬间炸起来。

“……”

这时,隔壁房子门被人从内推开。走出来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她四下张望,在看到猫的瞬间小跑了过来。她抱起猫安抚了一瞬,那猫竟安静了下来,舒舒服服躺在她怀里。女孩眉眼弯弯,转身进了屋。

“好巧。”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了许临注意。她回头看去,发现沈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和他们打招呼。

他站在树荫底下,阳光透过叶片在他身上投出破碎的光。他身着白色衬衣,袖口往上随意一拢,多了分闲适的味道。

“你……”张晏明瞪大眼睛,显然是惊的。

“我在这边有点事处理,路过这里刚好看见你的车在这儿,所以过来打个招呼。”沈巡淡淡道。

张晏明:“……”

你不是在城北开会么?而且你什么时候特意看过我?

但这话他没敢问回去。

“真热闹。”许临目光转向沈巡,后者冲她微微颔首,她又转头对余银华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是组团逛街呢。”

“啊哈哈哈……”余银华木着脸哈哈两声,心底的算盘珠子摩擦得生了火星。

“你好啊,我是余银华。您怎么称呼?”

她问,又想起上回那事,道:“上回多亏了您许临才没事。我还说等时间合适向您道谢呢,正巧在这儿碰见您,谢谢您帮了她。”

沈巡上下打量余银华一番,声音冷淡下来,字句简洁:“沈巡就好,道谢就不必了。”

许临眉心一跳,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巡对余银华的态度透着极度的疏离。她率先打破几个人无止境的尬聊,问:“所以,这房子主人人呢?”

她观察一段时间,这座宅院从外观看看不出任何问题。安静静谧,没有丝毫吵闹。此时,它门户皆关,几人在院外站了也有好一会儿。

“是哦。”张晏明转瞬被吸引注意,问:“人呢?没人我们怎么进去?”

“主人还没来,他是大学教授,现在刚下课往这边来呢。”余银华在手机上敲字,想必是和房子主人沟通。

几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余银华偷觑沈巡,后者长身而立,静静伫立在栅栏旁,目光若有似无点在宅院里,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余银华:“……”

她状若无意识地靠近许临,眼睛目视前方,嘴巴微张:“这下好了,多了两个拖油瓶。”

说到“拖油瓶”三个字时,她目光不自觉往栅栏处瞥。不料眼神被猝然截获,沈巡似有所感,居然回首睨了眼。余银华垂眸,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度:“我和那位不太熟,到时候要是真有什么紧急情况,他就交给你了,我带着张晏明就好。”

许临不自觉蹙眉:“说什么?到时候他两都留在外面,我两进去就行。他们本就不是专业人士,让他两进去不是纯属给自己设了个绊脚石么?”

余银华倒是一怔:“我以为……”

许临笑了:“以为什么?咱这次可不是带这两人来玩的,里面什么情况咱也不知道。要我说,这两纯属是来添乱的,只会让人分心。”

她声音低沉,神色恢复如初:“等下找个理由把他两支走。”

余银华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轻声应了。

宅院旁树荫交错,偶尔远方带来一阵风,枝叶簌簌作响。

这时,一道清脆响铃从远处传来,伴随着一道削瘦的身形越来越近。那是个约莫三十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镜框,书卷气浓厚。此时他正骑着辆自行车朝他们这边来,不出意料这位就是房主了。

这地带附近正好有所大学,离这处不算太远。刚刚许临他们正巧路过,门口牌匾清晰醒目,几个大字遒劲有力,笔锋锐利,彰显这所学校的不凡。

“久等了。”他匆忙下车,先是朝众人道歉,又解释道:“今天临时有个会,所以稍微耽搁了下。”

他推着自行车走近,在路过沈巡时脚步微顿,眼神不经意扫过沈巡侧影。不过后者完全没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立在原地不动声色。

一个大学教授,了解时事能认识沈巡并不奇怪。

“没事没事,我们也没等多久。您就是杨慕文先生吧?”余银华道。

一般这种时候,都是由余银华与当事人交流,许临则安静待在一旁。一方面是她明面职业的特殊性,而另一方面,则是相较于她,余银华处事更“圆滑”。

眼见两人交谈甚欢,许临朝远处的张晏明摆摆手,张晏明本就一直留意这边,见状极为迅速地窜了过来:“怎么了?”

许临直说:“等会儿我和银花先进去探查一番,但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两不好明说,所以你两先走吧。”

正一心两用的余银华到嘴的话戛然而止。

“怎么了?”杨慕文察觉异样,问。

“没什么,你继续。”余银华道。

说好的委婉呢?

张晏明脸色不变,竟爽快道:“行。”

腹稿了无数台词准备劝说的许临:“?”

张晏明意外的好说话竟令许临受宠若惊,她疑惑地觑着张晏明,对方淡定自若,竟没露出丝毫破绽。

但此时不是思及此事的时候,她简短对张晏明说完,又问:“沈巡那边你搞定?”

沈巡之前和她说过,自己并不喜欢劫,甚至厌恶至极。如果和他讲清楚他们此行目的,说不定能劝退他。

张晏明竟万分配合,他二话不说迈着长腿往沈巡旁靠,声音洪亮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清:“巡哥,我这边有点事需要人帮忙解决,一起去?”

“好。”沈巡应下,竟也不问缘由。

许临:“???”

她眸光深深,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即,她收回视线,看向面前两人:“先进去看看。”

屋内光线暗沉,明明是午间,一天之中最热之时,但许临伸脚踏上木质地板时,一股阴冷之气顺着脚背窜了上来。

杨慕文随手开了室内大灯,映入眼帘的是颇为古色古香的装修,桌椅摆设清一色上好的檀香木打造,桌上摆放一个花瓶,瓶中插着一枝木芙蓉。

“冒昧问一下,杨先生,这家里只有你一人居住?”余银华问。

杨慕文温和一笑:“是的,就我一人。”

“你说,最近家里来的客人总会无故头疼?”

“对。”

许临突然问:“除此之外呢?他们有没有其他反常的?”

“有,”杨慕文移转目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戴口罩的女生眼熟,但又不知在哪见过:“他们表情有些魔怔,经常说些听不懂的话,有时候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在房子里疯跑。”

许临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杨慕文,眼底审视意味十足。但对方身上没有任何破绽,温文有礼朝她颔首。

她突然道:“那为什么我两进来就没事?之前来探查过的人也没问题。”

“这……”杨慕文也说不清所以然,眉毛不由紧蹙。

他的表情不似作假,站在一旁的余银华不由出来缓和道:“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们还是仔细探查一下情况吧。”

许临不吭声,闭眼感知周围隐隐流动的黑气。

这里黑气过于浓厚,以至于影响到屋内正常温度。劫绝对藏于其中,但这种黑气气息浓郁,掩盖了劫的藏身之地。

余银华拿出一串银丝,这是她的“法宝”,在劫不易现身时,以银丝缠绕房门。当劫出现时,银丝便如示警铃,发出嗡嗡噪响。

她布置妥当,回头道:“好了……”

话音未落,余银华似有所感,惊悚回头,身后站着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倏然,银丝无风自摇,尖锐哨响划破天际。

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