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城的夜晚,腊月的寒气如同浸透冰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灵堂之上。白幡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金橘凝视着奶奶遗照上那慈祥的笑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灵堂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一张张凝重而哀伤的脸庞。
栗清照默默地向铜盆里添了一把纸钱,火苗瞬间窜起,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扭曲成两团墨渍。火光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似乎在诉说着内心的悲痛与不安。
“我去西屋拿件外套。”黄一瓜紧了紧羽绒服,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西屋的门缝中透出昏黄的光,几句压低的争吵声随风飘来,钻入他的耳中。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手刚触碰到门把手又僵住了——那是金橘的父亲金凡同和继母仝铃的声音。
“这破地方比冰窖还冷!”仝铃尖细的嗓音带着鼻音,满是不满,“金橘那丫头看我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你家亲戚也没一个好东西!”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金橘及其家人的厌恶与不屑。
金凡同的声音则显得谄媚而令人作呕:“宝贝消消气,等办完丧事就带你去三亚。都怪这老太婆,活着拖累人,死了还折腾。金橘那逆女,要不是看在血缘份上……”他的言辞中充满了对亡母的冷漠与对仝铃的讨好。
黄一瓜的拳头重重地砸在门框上,随即又猛地捂住嘴。他内心充满了愤怒与无奈,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屋内骤然安静下来,他屏住呼吸,只听见仝铃踩着高跟鞋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别等七天了,明天就把尸体拉去火化!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呆!”
“这……不合规矩吧?”金凡同犹豫道。他心中虽也有此意,但碍于传统习俗,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规矩能当饭吃?”仝铃冷笑一声,“你要是听我的,你裤裆那点事儿,我既往不咎。要是敢忤逆我……”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语气中充满了威胁与挑衅。黄一瓜仿佛能看见她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正戳着金凡同的胸口,那画面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门突然被推开,黄一瓜踉跄着后退半步。金凡同的酒气扑面而来,看见他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一瓜啊,拿衣服?”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尴尬与不安。
“嗯,清照说夜里冷。”黄一瓜攥紧门把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他余光瞥见仝铃正在往脸上补妆,口红抹得鲜艳而刺眼,仿佛在这悲痛的时刻也要保持她的“美丽”。他接过叠好的棉衣,转身时听见仝铃嗤笑一声:“大学生来农村守灵,真是吃饱了撑的。”
灵堂里,金橘的指尖被烛火烤得通红,她却浑然不觉。她的思绪早已飘远,回到了与奶奶共度的那些温馨时光。栗清照正用铜钳拨弄着纸钱,突然看见黄一瓜神色匆匆地跑来,头发上还沾着几片草屑。他心中一紧,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们要提前下葬。”黄一瓜压低声音,将偷听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金橘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手里的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决绝的光芒。
“给姑姑打电话。”金橘的声音冷硬如铁,“现在。”她的语气中不容置疑,仿佛要用行动来捍卫奶奶的尊严。
栗清照的手抖得厉害,他赶紧拨通了姑姑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姑姑沙哑的声音:“啥?那个狐狸精又作妖?我这就来!”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仝铃的愤怒与对金橘的关切。
二十分钟后,院子里响起三轮车的突突声。姑姑裹着褪色的蓝布棉袄冲进来,发梢上还沾着霜花;姑父扛着铁锹跟在后面,鞋底的泥块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他们的到来仿佛给这个冰冷的夜晚带来了一丝温暖与希望。
“金凡同!你个没良心的!”姑姑冲进西屋,掀翻了桌上的果盘,橘子滚得满地都是,“咱娘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报答她?”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与悲痛。
仝铃踩着高跟鞋站起来,胸前的貂毛围巾晃得刺眼:“农村人就是野蛮,和我说话注意点!”她的傲慢与无理激起了姑姑更大的怒火。
“注意?”姑姑气得浑身发抖,“你给老太太吃馊饭的时候怎么不注意?把她养老金全卷走的时候怎么不注意?”说着,她突然扬起手,巴掌重重落在仝铃的脸上。这一巴掌太过突然,仝铃踉跄着撞到八仙桌上,供着的香炉“哐当”一声倒地。
“你敢打我?”仝铃尖叫着抓起剪刀,“金凡同!你要是不替我出气,咱俩没完!”说着便要冲过去,却被姑父一把拦住。这时金橘已经走到门口,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无畏,仿佛要用这把菜刀来保护奶奶最后的尊严。
“谁都别想走。”金橘的声音平静而可怕,刀锋狠狠劈在门框上,木屑四溅,“按规矩停灵七天,谁敢提前下葬,我就跟谁拼命。”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刀刃上,映出她通红的眼睛,那眼神中既有对亲人的失望也有对传统的坚守。
仝铃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吓唬谁呢?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小孩?”然而话音未落,金橘已经冲上前来,菜刀贴着她耳边钉进墙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声。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连仝铃也吓得脸色惨白,裤腿上滴下了尿液。
“疯了!全疯了!”金凡同扯着头发喊道,“我怎么有你们这群疯子!”他试图逃离这个混乱的场面,却被姑父拦住了去路。两个男人对峙着,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金凡同,你摸摸良心。”姑姑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来,里面是一叠泛黄的存折,“娘临终前让我把这个给你。她怕你在城里受苦,每个月省吃俭用给你攒钱……”姑姑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击打在金凡同的心上,让他瞬间瘫软在地。
金凡同的手僵在半空中,盯着存折上母亲歪歪扭扭的签名,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仿佛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对母亲的亏欠与冷漠是多么不可原谅。而仝铃则嫌恶地踹了他一脚:“哭什么哭!丢死人了!我收拾东西回城里去!你爱留不留!”说着便转身要走,却被金橘挡住了去路。
“把奶奶的养老金还回来。”金橘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不然我现在就报警。”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屏幕上赫然是录音界面。那是她之前偷偷录下的仝铃虐待奶奶的证据。仝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公鸡突然发出第一声啼鸣。金橘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松开了攥着菜刀的手。刀柄上的血痕已经干涸了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她知道这场闹剧不会就此结束但至少她守住了奶奶最后的尊严。
栗清照默默地递来一杯热姜茶给金橘暖手。金橘接过时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那是愤怒、悲伤与疲惫交织的结果。而黄一瓜则弯腰捡起散落的橘子轻声说道。随着天边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大地灵堂内的气氛也渐渐缓和下来。金橘望着奶奶的遗照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对奶奶的思念与不舍也有对未来的迷茫与担忧。但她知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必须坚强地走下去因为奶奶一定会在天堂守护着她。
而金凡同则在经历了这一夜的变故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他跪在母亲遗像前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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