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都小看马春来啦。”栗清照轻声笑着,呷了一口热汤,语气里有种尘埃落定的了然,“手笨嘴拙的人,有时反而有一腔孤勇。”
黄一瓜也笑着点头:“是啊,没想到他这么有勇气。大雪埋路,倒像是为了成全他这莽撞的浪漫。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果吧。”他看着那对年轻人,窗外积雪无声,食堂里却暖意融融,仿佛春天已提早叩动了心扉。
就在这时,食堂里嘈杂的背景音被一阵电流的嗡鸣打断,紧接着,广播喇叭里传出清晰的通知:“各位同学请注意,由于昨夜大雪导致校园内多条主干道严重结冰,存在较大安全隐患。为确保全体师生安全,今明两日下午的所有考试安排暂时取消。请同学们待在宿舍楼内或教学楼安全区域,尽量减少外出。复考时间将另行通知……”
广播声刚落,短暂的沉寂后,食堂里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压抑了一上午的紧张瞬间化作狂喜的洪流释放出来。书本被抛向空中,勺子敲打着餐盘,兴奋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马春来像一颗发射的炮弹,激动地冲了过来,一把揽住黄一瓜的肩膀,声音因激动而拔高:“老黄!听见没?太棒了!天赐良机啊!走,咱们玩雪去!”
燕荞也紧跟着跑了过来,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明朗笑容,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我知道学校后山那片旧体育场,雪积得最厚实,踩上去能陷到膝盖,而且现在肯定还没人去!”
这个提议立刻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四人迅速达成一致,收拾好餐盘,兴冲冲地涌出暖意熏人的食堂。屋外的世界,已然是一片澄澈晶莹的童话王国。经历了上午短暂的阴沉,此刻阳光慷慨地照耀下来,无垠的积雪反射着纯净而炫目的光芒,刺得人微微眯起眼睛。松树的枝条被厚厚的雪压得低垂,形成一道道白雪拱门。整个校园像被巨大的白色丝绸温柔覆盖,寂静无声,唯有他们脚下踩雪的“咯吱”声清晰悦耳,如同一支踏向秘境的序曲。
燕荞所说的那块地方,位于学校后山一处废弃的旧体育场。四周被落了雪的松树和白桦林密密匝匝地环绕着,隔绝了远处的喧嚣。一场无人打扰的厚雪,如同上帝铺下巨大无瑕的画布,平整得不见一丝瑕疵。燕荞如同挣脱了无形的绳索,第一个欢呼着冲了进去,纤细的身影在松软的雪地上笨拙又轻盈地奔跑几步,然后张开双臂,不管不顾地躺倒下去,在雪地里快乐地打起滚来!洁白的雪花立刻沾满了她的头发、脸颊和衣服。她在柔软的雪毯上翻滚着,笑声清脆如冰凌相撞,仿佛要将这些天积压的所有阴郁和重负,统统埋葬在这纯净的雪白之下。
黄一瓜远远看着,只觉得这是燕荞这么久以来一次彻底的、酣畅淋漓的灵魂释放。他悄悄对旁边的马春来使了个眼色,下巴朝燕荞的方向轻轻一点。马春来立刻会意,眼中闪过明亮的光,他低吼一声,学着燕荞的样子,也猛地扑进旁边的厚雪里,像个巨大的滚筒,故意改变方向,一路打着滚,直到与燕荞在雪地里气喘吁吁地停住,恰好几乎脸对着脸。两人都喘着气,脸色红扑扑的,呼出的白雾交融在一起,目光在咫尺之间碰撞,空气里弥漫着某种无声胜有声的微妙气息。
黄一瓜和栗清照相视一笑,正想悄悄退远些,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谁知栗清照看着眼前这片辽阔的白,玩心大起,突然清亮地喊了一嗓子:“喂!光打滚多没意思,快来堆雪人啊!堆个大个儿的!”
这清越的呼唤一下子穿透了后山的静谧。沉浸在某种奇妙氛围里的燕荞仿佛如梦初醒,她略显慌乱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马春来,赶紧手忙脚乱地从雪地里爬起来,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一层,慌不择路般地跑向栗清照那边:“来啦来啦!”
于是,四人很快找到了新的共同目标。黄一瓜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自告奋勇负责滚雪球,制作雪人敦实的身体。他开始在雪地上耐心地推动最初的雪团,雪球越滚越大,沾起的雪屑在阳光下晶莹飞舞。马春来则化身勤快的搬运工,用带来的小铲子将更远处干净的雪块整块整块地铲起,一趟趟运过来,填充在巨大的雪球缝隙之间,加固雪人的躯干。
燕荞和栗清照则负责雪人的“梳妆打扮”。她们像寻宝一样在球场边缘的灌木丛和树下仔细搜寻。栗清照找到两根形态虬劲的枯枝,掰掉旁逸的小杈,递给燕荞:“这个当手臂正合适。”燕荞则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备好的深棕色大纽扣,还有半根不知何时藏下的胡萝卜,献宝似的举起来:“看!眼睛和鼻子!”那胡萝卜尖尖的,恰好可以做个翘鼻子。最后,栗清照又解下了自己那条鲜艳的红格子羊毛围巾,仔细地给雪人围在脖子下面。
四人通力协作,仿佛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一个神气活现的大雪人便巍然矗立在洁白的雪野中央。黑色的纽扣眼睛深邃地望着远方,胡萝卜鼻子顽皮地翘着,枯枝手臂张开像是在拥抱世界,红格子围巾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为这银白世界注入了一抹生命的亮色。
“真棒!”燕荞拍着手,绕着雪人转了一圈。
她开心地掏出手机,凑到雪人旁边,比了个俏皮的剪刀手,屏幕上瞬间定格了她与雪人灿烂的笑脸。阳光透过树隙,温柔地洒在雪人身上,也照亮了燕荞眼中久违的、毫无阴霾的笑意。
“光是堆雪人哪够劲儿!”黄一瓜看着伙伴们兴奋的脸庞,搓着冰凉的手,忽然灵光一闪,带着点“坏笑”提议,“我们来打雪仗吧!输了的晚上请喝奶茶!”
“好!”这个提议如同一颗火星投入干草堆,立刻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四人迅速分成两组:黄一瓜自然和栗清照一组,马春来则默契地站到了燕荞身边。一时间,空旷的雪地上雪球飞扬,如同无数白色的流星划过晴朗的冬日晴空。欢笑声、惊叫声、雪球砸在厚实外套上的“噗噗”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后山午后的宁静。
战斗正酣,一个角度刁钻的雪球突然越过防线,直直地朝着燕荞飞来!燕荞下意识地闭上眼。电光石火间,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斜跨一步,挡在了她面前。“啪!”雪球结结实实地砸在马春来的后背上,雪花四溅。他微微趔趄了一下,却立刻回头,对着惊魂未定的燕荞露出了一个宽慰而略显憨厚的笑容:“没事儿!”同样,当栗清照遭遇“袭击”时,黄一瓜也立刻挺身而出,坚实的后背成为最好的盾牌。那奋不顾身的姿态,仿佛守护的是比自身更珍贵的易碎琉璃。
不知过了多久,喧嚣的战场终于渐渐平息。四人都累得气喘吁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却都挂着酣畅淋漓的红晕。他们干脆毫无形象地仰躺在厚厚的雪地上,身下的积雪柔软冰凉,承托着疲惫而滚烫的身体。天空是冬日特有的高远湛蓝,几缕羽毛般的云丝凝固其上。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晒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懒洋洋的舒适。
燕荞长长舒了一口气,侧过头,目光越过身边的马春来,望向远处连绵起伏、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光芒的雪山轮廓,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感慨:“真好啊……真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
马春来靠着她坐起一点,探过身,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去她发间沾着的一小片碎雪。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微凉的脸颊,动作笨拙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融进午后纯净的空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别担心,只要我们在一起,”他顿了顿,目光真诚地落在燕荞眼里,“以后啊,肯定还会有好多个这样的雪天,比今天还要好玩。”
燕荞点了点头。
栗清照输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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