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师外院的梧桐树在寒风中抖落最后几片枯叶，斑驳的树影在地面上摇曳。栗清照合上笔记本电脑，从教室窗口望去，一辆黑色保时捷轿车正缓缓驶入外院楼前的空地，镀铬装饰条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有豪车停在校门口接她，后座的车窗降下时，几个正在扫落叶的保洁阿姨停下手中的动作，窃窃私语的声音随风飘进教室。
“听说栗清照傍上大老板了？”
“可不是嘛，天天坐豪车，哪像个学生样子。”
黄一瓜攥着保温饭盒的手骤然收紧，热气从不锈钢盒盖缝隙里钻出来，在他冻得发红的指尖凝成水珠。他望着栗清照裹紧羊绒大衣走向轿车的背影，女生宿舍楼下几个路过的同学正指着那辆车交头接耳，有人拿出手机对着车牌拍照。自从库切的讲座后，栗清照仿佛成了烟台政商界的“翻译新星”，市政府的国际会议、企业家的商务洽谈，甚至某跨国集团的签约仪式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深夜十一点的小树林，月光被云层遮蔽。栗清照跌坐在长椅上，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脸色苍白。三个未接来电在锁屏界面跳动，最新一条短信来自本地某知名企业：“栗小姐，明早八点的德国客户接待，还请务必到场。”她将手机狠狠塞进包里，羊绒围巾滑落肩头也浑然不觉。
“清照？”黄一瓜从树影里走出来，羽绒服口袋里还揣着给她暖手的热水袋，“又有工作？”
栗清照突然扑进他怀里，滚烫的泪水浸透他胸前的衣料。“他们都在说……说我被包养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指甲深深掐进黄一瓜的后背，“今天在市政府，有人问我是不是王总的情妇……”
黄一瓜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住。他想起白天在食堂，邻桌男生指着手机上的论坛帖子哄笑：“外国语学院的交际花，靠睡上位。”此刻怀里的女孩颤抖得像片枯叶，他却连那些造谣者是谁都不知道。
“我信你。”黄一瓜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擦去泪痕，“你是最优秀的翻译，他们嫉妒你。”他俯身吻去她睫毛上的泪珠，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栗清照突然用力回吻他，带着绝望的索取，两人跌跌撞撞靠在树干上，纠缠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栗清照浑身一僵，黄一瓜抢先按住她要掏手机的手：“别接。”但屏幕亮起的瞬间，她还是看清了来电显示——是市政府外事办主任。
“对不起……”栗清照声音沙哑，接起电话时已恢复专业的语调，“好的，我马上准备相关资料。”挂掉电话，她望着黄一瓜失落的眼神，突然想起他们上次完整约会，还是半个月前在图书馆看Disgrace的电影改编版，才看到一半就被紧急翻译任务打断。
黄一瓜却先笑了，从口袋里掏出温热的烤红薯：“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看着栗清照小口咬着红薯，橘红色的薯肉沾在唇角，突然觉得这样就够了。只要她还愿意在深夜的小树林里向他展露脆弱，只要她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一起买的银戒指，那些流言就伤不到他们分毫。
“我爸妈周末来看我。”栗清照突然说，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他们……想见见你。”
黄一瓜手中的红薯差点掉在地上。路灯在栗清照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星星。他突然意识到，这不再是校园里的青涩恋爱，而是要真正走进对方的生活，接受父母审视的时刻。
“真的？”黄一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他想起老家那间贴满奖状的土坯房，想起母亲补了又补的蓝布围裙，和栗清照家窗明几净的客厅形成鲜明对比。但栗清照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我爸妈说，能让我安心流泪的人，一定值得见一面。”
302宿舍里灯光昏黄。黄一瓜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边的木纹，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焦虑，想到即将正式见面，面对两位汉语言文学研究的教授，他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兄弟们，我跟你们说件大事。”黄一瓜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正在打游戏的温破晓手一抖，游戏角色被敌方击败，他摘下耳机，转头看向黄一瓜：“什么事这么严肃？不会是栗清照要跟你分手吧？”
“去你的！”黄一瓜瞪了他一眼，“是她爸妈周末要来，还要见我。你们也知道，她爸妈都是搞汉语言文学研究的教授，我一个农村来的，哪见过这种场面，心里慌得很，你们快给我出出主意，从衣着到用词，该注意些什么？”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停下手中的事，面面相觑。田卿挠了挠头，率先打破沉默：“我觉得吧，衣着肯定得正式，西装革履是少不了的。你看那些电视剧里，见家长不都穿得特正式吗？显得尊重人。用词方面，说话得文绉绉点，毕竟人家是教授，别一口一个土话，让人觉得没文化。”
“田卿说的有道理。”王大富点头附和，“不过西装也别太板正了，显得太拘谨。我觉得可以穿那种休闲一点的西装，再搭配个领带，既正式又不会太严肃。说话的时候，多带点敬语，‘您’啊、‘请’啊这些词得多用。还有，记得多夸夸他们的研究成果，毕竟是人家的专业，准没错。”
李君能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我倒是觉得，衣着得体就行，不用刻意追求多正式。关键是言行举止要自然，别太做作。用词方面，别不懂装懂，要是聊到专业问题，就虚心请教。还有，得表现出对栗清照的真心，让他们知道你会好好照顾她。”
温破晓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笑嘻嘻地说：“你们说的都太老套了。我觉得吧，黄一瓜你就做自己，展现出真实的一面。要是装得太完美，以后被发现了，岂不是更糟糕？衣着嘛，干净整洁就行，没必要穿得跟个机器人似的。说话也别太拘束，就像平时聊天一样，说不定人家教授就喜欢真实的你。”
宿舍里七嘴八舌，各执一词，黄一瓜听得头都大了，更加拿不定主意。这个觉得有道理，那个也好像没错，可到底该听谁的呢？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掏出手机，突然想起了师姐金橘，说不定能给自己靠谱的建议。
黄一瓜打开手机，找到金橘的微信，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条信息：“师姐，我遇到个麻烦事，栗清照爸妈周末要来见我，她爸妈都是汉语言文学教授，我紧张得不行，想问问您有啥建议吗？”
没过多久，金橘就回复了：“哟，这么早就见家长啦？可以啊你！看来是好事将近，先恭喜你啦！”
黄一瓜看着这条调侃的信息，苦笑着摇了摇头，赶紧回复：“师姐，您就别打趣我了，我现在愁得不行，快给我支点招吧。”
金橘又发来消息：“行，不开玩笑了。首先，衣着方面，不用穿得太夸张，毕竟你还是学生，穿得太成熟反而显得不伦不类。选一套合身的休闲西装就行，颜色别太鲜艳，深色系比较稳妥。鞋子一定要擦干净，细节很重要。”
“用词方面，别刻意拽文，人家是教授，你那点水平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反而弄巧成拙。说话真诚最重要，不懂的就问，别不懂装懂。还有，多准备点话题，聊聊学校的事、你和栗清照的事，别冷场。对了，记得带点见面礼，不用太贵重，但要有心意。”
黄一瓜看着金橘的建议，觉得句句在理，心里的焦虑也减轻了不少。他赶紧回复：“谢谢师姐，您说的太对了，我心里有底了！”
金橘回复了一个笑脸：“不客气，祝你顺利！到时候成功了，记得请我吃饭啊！”
放下手机，黄一瓜长舒一口气。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至少有了方向。他开始在脑海中规划着见面那天的场景，想象着和栗清照父母交谈的画面。舍友们还在为各自的建议争论不休，黄一瓜却已经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准备为即将到来的见面做更充分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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