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呦呦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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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七,鹿鸣宴。

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秋闱过后,由当地官员督办,宴请本届解元以及乡试中的佼佼者。

一大早,姑苏府衙后园,就热闹非凡。只因今日是三年一遇的鹿鸣宴。

席上,上首是江南巡抚吴大人,他左手边坐着的正是姑苏当地的父母官何书远,右手边便是本届解元苏嘉树以及其余几位佼佼者。相陪的正是本届各位考官。

吴大人率先举杯:“今日我们齐聚于此,不仅是庆功,更是壮行。在座的各位都是胸有韬略、才高八斗之人。愿诸位来日金榜题名,报效朝廷,方不负十年寒窗。”

以苏嘉树为首的众学子皆起身,躬身答曰:“悉听大人教诲。”

宴后,众人纷纷起身离席。

“苏兄留步。”刚出了大门,苏嘉树正要离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原来叫他之人正是本届乡试的亚元赵怀光。他一袭青衣,风度翩翩,叫住了自己。倘若何令仪此刻在此,定会认出这人就是那日榜下和他说起那俞秀才的书生。

“赵兄有何指教?”苏嘉树早就听闻这位赵怀光是萧山苍松书院白山长座下高徒,才名远播,故而也是有心结交。

“早就听闻苏兄高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赵怀光彬彬有礼的说道。

“赵兄过誉了。在下一早便知赵兄是苍松书院白山长座下高徒,只恨无缘拜会。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苏嘉树亦是一礼。

鹿鸣宴过后,苏家便准备启程前往京城。自有丫鬟仆妇来来往往,收拾行李箱笼,而刘金玉自那日和葛宝松说明白以后,却再也没有见过他。此时她正趴在窗前的书桌上,盯着窗外的一株桂花树,暗自喜悦。

想着葛宝松对自己的心思,她就忍不住想要偷偷笑出来。这傻哥哥,若是自己那天不主动些,岂不是要错过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有声音自身后响起,刘金玉猛地吓了一跳。一回身才看到是自家表哥站在身后看着自己。

“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刘金玉被他吓了一跳,连声问道。

摸了摸鼻子。苏嘉树无奈极了。“明明是你自己想事情出了神怎么还赖上我了,我有敲门你有听到吗?”

刘金玉便有些尴尬,她扯开话题。“有事吗?表哥。”

说到这里,苏嘉树也不理会自家表妹的莫名其妙。“是母亲让我来问问你,东西可都收拾停当了,三日后我们就要出发了。”

刘金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次日,刘金玉便悄悄约了葛宝松出来见面,还在当日那片松林前,只不过二人的心境却是今非昔比。草地上,二人依偎着坐在一起。

“宝松哥,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一想到这一句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刘金玉的情绪就有些低落。

“一路顺风。”葛宝松不知怎么安慰眼前的女孩子,只是干巴巴的挤出一句一路顺风,却不想女孩听了这句话,本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来。

她扑上前,照着葛宝松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力度之大,饶是他也禁不住,疼的嘶了一声,就这样他也舍不得推开怀里心爱的女孩子。

片刻后,刘金玉抬起头来,脸上的泪水已经被他肩膀的布料擦干,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是红彤彤的。她指了指葛宝松的肩膀,轻声问道。

“疼吗?”

葛宝松沉默的点了点头,她却展颜笑了,那笑如春花。

“疼就对了,宝松哥。我怕你忘了我。你要记得,你肩上的痕迹是我留的,你心里也只能有我。”刘金玉抬眼看着他,语气颇有些凶狠。

葛宝松却笑了,她这副模样,更像山里的小兽,假装凶狠,实则内心柔软无比。他伸手揽住了女孩的肩膀。

“玉儿。”刘金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抬头看着他。

“听说京师冬日寒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给你寄信的。”说到这里,葛宝松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只手镯。镯子普普通通,是银楼里常见的素纹银镯。

“在我们平山县,男子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会送她一只手镯。女孩子若是愿意,就戴上手镯,意味着从此二人两心相契,相守白头。”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可惜我如今身无长物,只能送你一只银镯。”

话音未落。刘金玉已经把那只银镯套到了自己手腕上。她抬起手腕,在日光下轻轻转动。乐的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葛宝松在心底暗暗起誓:终他一生,定不能负了眼前的姑娘。

当秋日里的风乍然而起的时候,姑苏城郊,何令仪送走了刘金玉。她身穿姜黄色缠枝纹夹衣,下身着一条暗绿色暗花长裙,因是清早,临出门时谢婉又给她加了件月白色如意云纹的比甲。此时眼望着苏府的车队远去,漫起的尘雾使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葛宝松沉默的站在她身后,刚才离去时,刘金玉眼里的情意他看的很清楚。可他又能给她什么呢?

眼见苏府的车队去了远了,他这才开口。“小姐,回去吧!”

何令仪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待她坐稳后,葛宝松一跃而起坐上车辕,手中长鞭挥起,马车便缓缓地往来路行去。

前往京城的马车里,林氏正看着自己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说说你,那何小姐来姑苏几年了。你经常跟着玉儿出去和她们玩,怎么就不上点心呢?娘问你,那何小姐文采如何?”

“何小姐秀外慧中,自然是极好的。”苏嘉树这才得知自家娘亲的心思,有些窘迫的回答。

“那你可是另有心上人了?”林氏再问。

“娘!”苏嘉树脸上红的像要滴出血来,抬眼看了一眼自家娘亲,他很快又低下头去。

“孩儿原准备待春闱后,再...再请您和父亲做主的。”他说着说着,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可是孩儿冷眼旁观,何小姐心思纯净,我只怕配不上她。”

“傻孩子。”林氏听他这么讲,便笑了。“老人们常说郎才女貌,依娘看,你们正是天生一对。”

“就是就是,要是清清姐能做我嫂嫂,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刘金玉在一旁捂着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