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医院,陆沉站在台阶上点燃一支烟。父亲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思绪,但更让他不安的是那个牛皮纸信封,此刻正沉甸甸地躺在他的西装内袋里。那信封仿佛是一颗未爆炸弹,随时可能揭开他心中那些不愿面对的秘密。
手机震动起来,是公司创意部的小王:“陆总监,明天上午十点有个重要客户会议,林总说您必须参加。”
“什么客户这么重要?”陆沉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仿佛他心中的迷茫。
“好像是家出版社,要做一套关于城市孤独症的系列图书,想找我们做整体营销策划。”小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
陆沉的手指一抖,烟灰落在皮鞋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哪家出版社?”
“新锐文化,他们派了个姓许的编辑过来……”小王的话还没说完,陆沉就挂断了电话。命运像是在捉弄他,刚被父亲揭开伤疤,就要在专业场合遇见许晴天。
他掐灭烟头,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去新锐文化出版社。”他对司机说,然后翻开手机相册,找到一张许晴天曾经发给他的出版社门口照片。照片里的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那是他记忆中唯一没有防备的瞬间。
出租车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缓慢前行。陆沉望着窗外流动的城市灯火,想起许晴天曾经说过的话:“你就像这座城市,灯火辉煌却没有人情味。”当时他一笑置之,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多么精准的评判。
出版社大楼前,陆沉犹豫了。他不知道许晴天是否还在加班,更不知道见面后该说什么。他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冲出胸膛。正当他踌躇时,玻璃门被推开,许晴天和一个高个子男人并肩走出来。男人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正低头对她说着什么,许晴天微笑着点头。她脸上的笑容,温暖、放松、毫无防备,和他在一起时的警惕和审视截然不同。
陆沉下意识躲到一根柱子后面。那个男人说了句什么,许晴天轻轻推了他一下,动作亲昵自然。他们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男人绅士地为许晴天拉开车门。就在她要上车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陆沉藏身的方向。陆沉屏住呼吸,庆幸暮色已深,她没有看到他。
黑色轿车驶离后,陆沉才从柱子后走出来。他掏出手机,翻到许晴天的联系方式,手指悬在“取消拉黑”按钮上方,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面对她,面对那段已经结束的感情。
第二天上午,陆沉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公司。他换上了许晴天最喜欢的那件深蓝色衬衫,喷了淡香水,甚至让助理去买了一杯她常喝的红茶拿铁。他想,也许这些小小的细节,能让他在面对她时,显得不那么局促。
九点五十分,会议室门被推开。陆沉站起身,却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
“您好,我是新锐文化的李主编。”女人伸出手,“许编辑临时有事,这个项目由我接手。”
陆沉勉强保持专业微笑,握手时却心不在焉。会议进行得很顺利,但当李主编提到“许编辑建议邀请一位有城市生活体验的广告人参与图书内容创作”时,陆沉突然打断了她。
“许编辑……她最近还好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李主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晴天去上海出差了,和她未婚夫一起。”
未婚夫。这个词像一记重拳击中陆沉胃部。他机械地翻着企划书,眼前却浮现出昨晚那个为许晴天开车门的高个子男人。
“……所以我们希望陆总监能担任这个顾问角色。”李主编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什么?”陆沉有些恍惚。
“城市孤独症图书系列的创意顾问。”李主编推了推眼镜,“许编辑特别推荐了您,说您虽然表面光鲜,但骨子里比谁都懂什么是真正的孤独。”
陆沉怔住了。原来在许晴天眼中,他一直是这样的形象。会议结束后,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邀约,甚至在合同上签了字。
回到办公室,陆沉打开电脑搜索“城市孤独症”,跳出来的第一条是一篇许晴天写的专栏文章:《在人群中孤独行走的现代人》。他贪婪地读着每一个字,仿佛这样就能靠近她一些。
文章最后一段写道:“也许治愈孤独的不是爱情本身,而是敢于卸下伪装、直面真实自我的勇气。在这个意义上,我们都需要一场彻底的自我救赎。”陆沉关上电脑,从钱包夹层取出那张偷拍的许晴天看书的照片。照片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她的侧脸在咖啡馆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他突然明白,自己迷恋的不仅是她这个人,更是她身上那种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完整与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