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狱的晨钟撞碎了最后一丝夜色时,陈缺正蹲在典狱长室的案前,用朱笔在名册上圈点。
新换的狼毫笔锋挂着墨珠,在李二狗王铁柱这些名字上重重画了圈——都是昨夜主动交代赵严旧部动向的年轻狱卒,眼尾还带着熬通宵的血丝。
典狱长,张统领求见。门外传来小狱卒的通报。
陈缺放下笔,指节抵着发酸的眉心。
自刘强劫狱后这七日,他没合过超过三个时辰的眼。
可当门被推开,看见张涛腰间新佩的玄铁令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时,他还是扯出个笑:张统领这巡防腰牌,挂得可还趁手?
张涛挺直腰杆,铠甲扣环碰出脆响。
他原本黧黑的脸晒得更红了,粗声粗气应道:属下刚查完丙号到庚号牢房,新换的锁头都换了三重铜芯,昨夜有个犯人流鼻血,守夜的小子扛着药箱跑得比兔子还快——都是您教的遇事不慌,先保人再锁门。
陈缺屈指敲了敲桌角。
这七日本该是最松懈的灾后平静期,可他总觉得后颈发凉,像有双眼睛隔着阴云盯着九幽狱的每块青石板。
他扫过张涛腰间那柄跟着自己十年的雁翎刀——昨日亲手解下来的,巡防统领得镇得住场子,刀比锁链管用。
张涛的手抚过刀鞘,指节因用力泛白:属下明白。
今早查封印区时,老周说符文阵的青铜灯又暗了两盏。
陈缺的瞳孔骤缩。
他猛地站起来,腰间锁链哗啦作响。
窗外的风卷着腐肉腥气灌进来,他这才察觉,今日的腥气比往日更浓,像有人把腐烂的五脏六腑埋在了地底下。
走。他抓起案头的符文拓本,锁链在掌心缠了两圈,去封印区。
月光还没爬上后山时,陈缺已经蹲在青铜门前的祭坛上。
石碑上的符文像垂死的萤火虫,原本流转的幽蓝光芒只剩零星几点。
他指尖按在熄灭的符纹上,触感冰得刺骨——这不该是吸收了七日月光的状态。
符文解读(93/100)。他默念着技能面板,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熟练度93的技能用起来总带着生涩,像在泥里拔萝卜。
眼前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字符,其中几道泛着暗红,像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掉了半块。
外来的...不是赵严的手段。陈缺喉结滚动。
赵严那老东西的邪术他早摸透了,用的是活人血养阴火,符文熄灭该是焦黑的。
可这些暗红痕迹,倒像是被某种黏糊糊的东西腐蚀的,难道是...门后的东西?
青铜门后传来闷响,比昨夜更沉,像有千钧重的石球在撞墙。
陈缺的锁链铮地绷直,链尖抵住石门缝隙。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着寿元面板——剩余寿元58年,比昨日又少了一年。
典狱长!
急促的脚步声惊飞了檐角的乌鸦。
赵虎猫着腰从黑影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块油布包,脑门儿上全是汗:京城来的消息,我托了漕帮的兄弟截的。
陈缺扯过油布,里面是半张带朱砂印的密报。玄境高手四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捏着纸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气——朝廷那帮老东西,只会派些没见过邪祟真面目的傻子来添乱。
他们要是带着玄铁剑来劈封印...陈缺突然笑了,笑得锁链都跟着发颤,那扇门得提前三个月崩开。
赵虎缩了缩脖子。
他跟着陈缺卖过三年私盐,头回见这混不吝的主儿眼里冒寒光。那...小人先回?
等等。陈缺把密报塞进袖中,去牢里给杨威带句话,今晚亥时,我在丙号牢房后巷等他。
亥时三刻,后巷的老槐树上落满露水。
杨威裹着件犯人的灰布衫,腰间还别着没缴的匕首——陈缺特许的,对付邪祟,带家伙总比空手强。
挑三十个能打的。陈缺往嘴里塞了颗野枣,甜得发苦,要那种恨透了赵严的,或者家里还有牵挂的。他指节敲了敲杨威的匕首,给他们松半寸镣铐,发短刀——但得让他们知道,要是敢反水,我这锁链能直接捅进他们后心。
杨威搓了搓手,刀尖在青石板上划拉:王麻子那拨人成吗?
他们原先跟着天鹰寨,被赵严坑过,说要剜了那老东西的心肝下酒。
成。陈缺摸出块令牌丢过去,明早让张涛给他们换身巡防服,别让其他犯人瞧出不对。
杨威转身要走,又被陈缺叫住。
月光漏过槐叶,在陈缺脸上割出明暗。告诉他们,等熬过这关,我给他们记功——减十年刑期。他笑了笑,要是熬不过...锁链在地上拖出火星,我带他们一起下地狱。
后巷的脚步声渐远时,陈缺摸出寿元面板。
58年,够他再灌顶一门《镇邪诀》。
他咬开指尖,血珠滴在面板上,眼前浮现出泛黄的古籍。寿元消耗:5年。面板蓝光一闪,《镇邪诀》的口诀顺着经脉往脑子里钻,疼得他额头抵在槐树上,蹭得树皮都渗了血。
张涛的吼声像炸雷。
陈缺猛地抬头,看见封印区方向腾起黑雾。
他锁链一甩缠住槐树枝,借力跃上屋顶。
月光被黑雾吞了个干净,青铜门所在的位置传来刺耳的撕裂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铜锣。
轰——
地动山摇。
陈缺差点摔下去,锁链死死扣住瓦当。
等他稳住身形,就看见青铜门前裂开道漆黑的缝,像巨兽咧开的嘴。
缝里飘出的低语钻进耳朵,黏糊糊的,时间到了...时间到了
陈缺跳上祭坛,锁链在掌心转成银轮。
他能看见缝里有东西在蠕动,青灰色的鳞片擦过石砖,发出砂纸般的摩擦声。你们想出来?他扯开嗓子吼,锁链尖指着裂缝,先问我这锁魂链答不答应!
锁链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陈缺感觉有热流从丹田涌上来,是《镇邪诀》在起效。
裂缝猛地一缩,传来愤怒的咆哮。
他咬着牙,锁链越抡越快,白光把黑雾撕开道口子。
典狱长!符文阵重启了!张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缺回头,看见石碑上的符文重新亮了起来,虽然比往日暗,但总算没全灭。
他松开锁链,整个人瘫坐在祭坛上,后背全是冷汗。
寿元面板在怀里发烫,他摸出来看,只剩53年了。
典狱长!山下来了队人马!
小狱卒的喊声响彻夜空。
陈缺扶着石碑站起来,望着山脚下晃动的火把。
马蹄声越来越近,像闷在鼓里的雷。
他理了理皱巴巴的官服,锁链重新缠在腰间。
月光穿透黑雾,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来得倒快。他扯了扯嘴角,转身往山下走,张涛,把巡防队带出来——该迎客了。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锁链在腰间叮当作响。
山脚下的火把越来越亮,照见为首那人腰间的金牌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陈缺眯起眼,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真正的麻烦,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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