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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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七年八月至岁末的这段时间,大明王朝呈现出难得的平静局面。北方边境没有传来鞑靼入侵的警报,各地也未上报重大灾情。朝堂之上,新即位的崇祯皇帝在周皇后的影响下,开始大量起用东林党人士。与此同时,他对权倾朝野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进行了一系列试探性的动作。

经过数月的观察与试探,崇祯皇帝最终确认魏忠贤已无实际威胁。于是,他颁布了一道圣旨,解除了魏忠贤的所有职务。虽然这种反复试探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皇帝的威严,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正是由于这段时期的政局相对稳定,才使得崇祯能够如此从容地进行这些政治操作。

穿越而来的朱由检虽然对具体历史事件记忆模糊,但他通过分析判断出,原本历史中的崇祯二年之前,大明王朝尚处于相对安定的时期。后金军队首次大规模入关发生在崇祯二年,此后各种天灾人祸才接踵而至。基于这样的认识,他决定将政治整顿的时间限定在天启七年余下的四个月内。一旦进入崇祯元年,就立即停止内部清洗,转而集中精力整顿朝政,为即将到来的后金威胁做好准备。

在这段相对平稳的时期里,朱由检充分利用时间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项准备工作。他深知,这样的平静时光不会持续太久,必须抓紧时机完成必要的政治布局和军事准备。待到新年来临之际,大明王朝将面临全新的挑战,而这一切都需要在这短短的四个月内做好充分准备。

朱由检很清楚,自己必须在这短短四个月的窗口期内完成两件事——除掉部分阉党,重创东林党。

作为天启朝的实际掌权者,阉党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新君的威胁。即便他现在表现得再恭顺,朱由检也绝不会允许这样一群权阉继续活跃在朝堂上。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启的白手套,就该随着天启一起入土。

至于东林党...

朱由检的眼神冷了下来。

从万历年间开始,这群自诩清流的文人就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他们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干的却是偷税漏税、架空皇权的勾当。江南富庶之地的商税被他们以不与民争利为由免除,导致国库空虚;边关告急时,他们又空谈道德,掣肘军事。

明朝的灭亡,东林党要负直接责任!

但问题在于——阉党好除,东林党难灭。

当年天启皇帝全力支持魏忠贤,也不过是将东林党逐出中央,弄死了杨涟、左光斗等六君子七君子而已。东林党的根基在江南,在士林,在天下读书人的心里。想要连根拔起?

难!

很难!

非常难!!!

可再难也得做。

朱由检握紧了拳头。

东林不除,大明必亡!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要么他将东林党彻底打垮,要么......他就会被东林党慢慢架空,最终吊死在煤山那棵歪脖子树上。

乾清宫前,仰望苍穹

朱由检负手立于殿前,仰望着这片澄澈如洗的蓝天。没有工业污染的古代,天空蓝得纯粹,云朵白得耀眼。可他知道,再过十几年,这片天空将被鲜血浸染,无数冤魂的哭嚎将震彻云霄。

他原本只是个现代的小人物,捧着铁饭碗,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可命运将他抛到这个位置——不论他愿不愿意,有没有这个能力,都必须扛起这份责任,用余生去扭转即将倾覆的历史。

皇帝的身份,不容逃避。

朱由检懂政治理论,却不懂政治斗争——或者说,他根本不懂真正的权力博弈。前世接触过的所谓斗争,不过是办公室里拍马屁、打小报告、拉帮结派的小把戏。别说他这样的小公务员,就算是体制内的处级干部,骤然被推上皇位,面对朝堂上暗流汹涌的权力角逐,恐怕也会茫然失措。

政治嗅觉迟钝?没关系。

身为天子,他有一个优势——历史是最好的老师。

他的老祖宗朱元璋,就是最杰出的权谋大师。那位洪武皇帝最擅长的,就是从细微处着手,将小事扩大成大案,最终达成目的。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陛下,户部呈上的奏折。王承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朱由检收回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既然要学,就从现在开始。

他接过奏折,目光在字里行间逡巡。这本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江南税赋报告,但在他眼中,却看到了无数可以借题发挥的破绽——东林党人把持的松江府,为何历年税银都有出入?那些所谓的天灾减免,背后藏着多少猫腻?

传旨,命锦衣卫彻查天启三年以来,江南各府税赋账册。朱由检合上奏折,语气平静,尤其是......那些与东林书院往来密切的州县。

王承恩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这不是查税,这是一场政治风暴的开端。

朱由检转身走向御书房,龙袍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他或许不是天生的权谋家,但他会学着用老祖宗的方式,在这盘死局中杀出一条血路。

风已起,就看能掀起多大的浪了!

东厂自永乐年间设立以来,其组织力量始终未能真正超越锦衣卫。这个由宦官执掌的特务机构,若非倚仗亲近皇权的特殊地位,兼有监察锦衣卫之权,恐怕早就在与锦衣卫的明争暗斗中败下阵来。

然而,这一局面在魏忠贤执掌东厂期间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在魏公公的铁腕经营下,东厂势力急剧膨胀,虽不敢说在全国范围内都占据优势,但至少在京畿重地,东厂的力量首次全面压制了锦衣卫。

当王承恩奉皇命回到东厂大堂时,这个蛰伏已久的权力怪兽终于完全苏醒。它舒展着久未活动的筋骨,露出锋利的獠牙,虎视眈眈地扫视着朝堂上下,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王督公一声令下,数以千计的东厂番子、缇骑倾巢而出,如潮水般涌向京城的各个角落。

这些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东厂缇骑,手持驾帖,挨家挨户展开搜查。他们不仅将目标人物缉拿归案,更将一切可能成为证据的文书、账册尽数抄没。无论是达官显贵的府邸,还是寻常百姓的宅院,只要与调查对象有丝毫关联,都难逃东厂的搜查。一时间,京城各处都能见到东厂缇骑押解人犯、搬运文书的场景。

在户部衙门,缇骑们翻遍了历年来的税赋账册;在礼部,他们调阅了所有科举考试的记录;在内监各衙门,更是将人事档案查了个底朝天。所有经手过相关文书的小吏,哪怕只是负责誊抄的文员,都被一一带走问话。东厂的审讯手段花样百出,从最开始的温和询问,到后来的严刑拷打,务必要从这些人口中挖出有用的供词。

随着抓捕行动的持续,东厂大牢很快人满为患。于是犯人被转移到锦衣卫的诏狱,诏狱塞满后又关进刑部天牢,天牢不堪重负时,连宛平、大兴两县的普通牢房都成了关押要犯的场所。最令人震惊的是,有人亲眼目睹宫中太监、宫女,甚至个别妃嫔也被押入诏狱。这种前所未有的景象,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恐怖的气氛之中。

东厂如此大规模的缉拿行动,其声势之浩大,范围之广泛,远超当年魏忠贤打压东林党时的规模。当年魏忠贤虽然制造了六君子七君子等大案,但主要针对的还是东林党的核心成员。而如今这场风暴,却几乎波及了朝堂的各个角落。文武百官无不瞠目结舌,私下里都在猜测:皇帝这次究竟要处置多少人?这个可怕的猜想,让所有官员都感到不寒而栗。

在这场风暴中,即便是平日趾高气扬的六部堂官,此刻也都噤若寒蝉。他们中的许多人开始焚毁私人文书,叮嘱家人谨言慎行,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暗中准备后事。京城各大寺庙的香火突然旺盛起来,不少官员家眷纷纷前往祈福。茶楼酒肆中,人们交头接耳时都刻意压低声音,生怕隔墙有耳。连平日里最爱议论朝政的太学生,此刻也都闭门不出,生怕惹祸上身。

这场由东厂主导的大规模清洗,不仅改变了京城的权力格局,更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其影响之深远,后果之严重,恐怕连始作俑者都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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