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龙蛇镇尚未从沉睡中完全苏醒，镇西的“黑市”却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喧嚣。
这里是南越大泽边缘最大的地下交易点，由一个名为“百晓阁”的松散组织把持。他们不问来路，不问身份，只认灵石和拳头。悬赏告示的发放与核验，也在这里进行。
凌风独自一人走进黑市。他依旧是那身灰黑劲装，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瑶光则隐匿在远处的一处屋顶，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鹰，用她独有的方式提供着掩护和策应。
他径直走向百晓阁那简陋的柜台，将用油布包裹的头颅放在上面。布包打开，露出“泥蛟”王猛那死不瞑目的面孔。
柜台后，一个睡眼惺忪的山羊胡老者眼皮抬了抬，瞥了一眼头颅，又瞥了一眼凌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王猛虽不是什么顶尖高手，但筑基后期的修为和凶悍的性子，也让他成了个难啃的骨头。不少赏金猎人都折在他手上，没想到竟被眼前这个看起来气息平平的年轻人如此迅速地解决了。
“名号。”老者言简意赅，声音嘶哑。
“山鬼。”凌风同样简短地回答。
老者不再多问，拿起头颅仔细验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了过来。“三百下品灵石，点点。”
凌风接过钱袋，神识一扫便知数量无误。他没有停留，转身便汇入了黑市的人流之中。在他离开后，那山羊胡老者才慢悠悠地拿起笔，在一本厚厚的名录上，“泥蛟”王猛的名字后面，画上了一个红叉。而在新的一页，他记下了两个字：山鬼。
凌风和瑶光没有在龙蛇镇多做停留。他们很清楚，三百灵石的赏金，足以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窥探。两人悄然离开小镇，深入到大泽更偏僻的区域。
最终，他们在一片瘴气弥漫的密林深处，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洞府。这洞府不知是何人所留，外围有残破的禁制，恰好可以作为天然的屏障。他们花了半天时间，修复并加强了禁制，又清理了洞府内部，一个简陋却足够隐秘的安身之所就此成形。
洞府内，一堆篝火驱散了潮湿与阴冷。凌风和瑶光相对而坐，面前摊开的，正是那部《无相本源经》的残篇。
“三百灵石，只够我们在这里支撑三个月。”瑶光的声音很平静，她已经完全进入了新的角色，“三个月内，我们必须完成‘破而后立’的第一步。”
凌风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散功重修，凶险莫测。一旦开始，自身修为会跌落到谷底，毫无防备之力。我们不能同时进行。”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在南越大泽这种地方，失去力量就意味着死亡。他们必须有一个人为另一个护法。
“我先来。”瑶光毫不犹豫地说道。她看向凌风，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我的‘离火诀’性烈，散功之时反噬更强，也更容易引来天地异象。你先在旁观察，若我能成功，你再修习时，便多几分把握。”
凌风沉默了。他知道瑶光说的是事实。在他们过去无数次的交手中，他就领教过“离火诀”的霸道。但让她一个人去冒最大的风险，他又如何能够同意？
“不行。”他断然拒绝，“我的‘巽风诀’更为绵长，散功时动静更小，也更容易控制。我先来，为你探路。”
“凌风！”瑶光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意，“这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必须选择成功率最高的方式！”
“你以为我是在逞英雄？”凌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迎上她的视线，“瑶光，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出了事，我一个人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师尊的仇，谁来报？你的路，谁来走？”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将两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瑶光怔住了。她看着凌风眼中的决绝，那不是逞强，而是一种将后背完全交托的信任和担当。他们争了十年，斗了十年，却在落入最绝望的深渊后，才真正看到了彼此的内心。
洞府内，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许久，瑶光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点了点头，算是妥协了：“好。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有任何不对，立刻停下。”
“我答应你。”凌风郑重地承诺。
协议达成。两人不再言语，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凶险修炼做最后的准备。凌风盘膝坐下，调匀呼吸，将自己的精气神调整到巅峰状态。而瑶光则走到洞口，抽出那条漆黑的长鞭，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为他护法。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洒下。
洞府内，凌风闭上双眼，按照《无相本源经》中记载的法门，开始逆转他修炼了十数年的“巽风诀”。
一场九死一生的蜕变，于这无人知晓的沼泽深处，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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