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内，寂静无声，唯有凌风绵长而压抑的呼吸。
他盘膝而坐，脸色已然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极致的痛苦。
逆转功法，无异于让江河倒流，筋骨逆生。他修炼了十数年的《巽风诀》，其灵力早已与他的经脉、丹田、乃至每一寸血肉都融为一体。巽风诀以温和绵长著称，但此刻，那些曾经温顺如风的灵力，却化作了无数细碎而锋利的刀刃，在他的经脉中逆行、切割、冲撞。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凌迟之痛。凌风紧咬牙关，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按照《无相本源经》的法门，引导着这些狂暴的灵力，不是去安抚，而是去冲刷、去破坏他那早已稳固的筑基道台。
洞府之外，瑶光手持长鞭，伫立如松。她听不到洞内的声音，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周遭环境的变化。
原本沉寂的空气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一丝丝微风凭空出现，绕着洞府打旋。起初还很轻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势越来越急，带着一股混乱而暴虐的气息。她知道，这是凌风体内的灵力正在失控外泄的征兆。
这种不稳定的灵力波动，对于南越大泽中的妖兽而言，不啻于黑夜中的明灯，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果然，密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片刻后，一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瑶光目光一凝，握着长鞭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那是一头“影沼豹”，一种以速度和隐匿见长的二阶妖兽，相当于人类筑基中期的修士。它显然是被此地的灵力异动吸引而来，正匍匐在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试探着靠近。
她不能退，更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惊扰到洞内的凌风。这一刻，这位曾经叱咤风云、行事张扬的魔道圣女，竟如一个最老练的猎人般，选择了最沉稳的方式。
她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缓缓后退半步，将身形半隐在一块巨石之后，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影沼豹见她示弱，果然放松了警惕，以为是捕猎的好机会，猛地从暗处蹿出，化作一道黑影，直扑洞口！
就在影沼豹跃至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瑶光动了。
她手中的漆黑长鞭没有像往常一样燃起烈焰，而是如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甩出。鞭梢没有抽向影沼豹的身体，而是精准地卷住了它的一条后腿。
瑶光手腕猛地一抖一拽，半空中的影沼豹顿时失去平衡，被一股巧力狠狠地贯在了一旁的石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未等它挣扎起身，瑶光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贴近，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从不示人的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地没入了影沼豹的眼窝，直透大脑。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干净利落，除了那一声闷响，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与此同时，洞府之内，凌风的散功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他能感觉到，自己辛苦筑就的道台，已经在灵力的反复冲刷下布满了裂痕。只差最后一步，也是最凶险的一步——碎丹！
“破！”
凌风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怒吼。他将所有逆行的灵力汇聚成一股，决绝地撞向了丹田中央那颗象征着他过去所有荣耀与修为的道台。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混沌爆炸，都在他的丹田内上演。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全部的感官，眼前一黑，几乎就此昏厥。他猛地张口，喷出了一大口混杂着金色灵力碎片的乌血。
血洒在地上，他整个人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在一瞬间飞速衰落、跌落、直至彻底消失。他体内再无半分灵力波动，变得与一个从未修炼过的凡人无异。
洞府外，那股躁动的狂风，也随着他道台的破碎，戛然而止。
瑶光刚刚处理完影沼豹的尸体，便立刻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她心中一紧，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刻闪身冲入洞中。
借着洞外透入的微光，她看到凌风瘫倒在地，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那一瞬间，瑶光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
就在这时，凌风那长长的睫毛忽然动了一下，他极为艰难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里不再有过去的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但深处，却有一点星火，正在顽强地燃烧。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瑶光，扯动嘴角，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了三个字。
“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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