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一个悖论？
这个念头在凌风的识海中一闪而过，便被他自己否决了。
当敌人是“逻辑”本身的时候，任何试图在逻辑层面上去击败它的行为，都会被它无穷的矛盾所吞噬和同化。你出一剑，它会让你看到这一剑的无数种失败可能；你说一句真话，它会用亿万种谎言来将其稀释。
这就是这只破碎眼球的恐怖之处。它不与你为敌，它只是将世界的“不确定性”本身化作了武器，让你的每一个“确定”都显得可笑。
疯狂的呓语还在冲击着凌风的意志壁垒。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守护”之念正在被扭曲。
【你守护她，是因为你爱她。】
【你守护她，是为了利用她。】
【你守护她，最终会害死她。】
【她不需要你的守护，她比你更强。】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扎向他道心的根基。他之所以能成为定海神针，是因为他放弃了思考，只留下最纯粹的行动。可如今，敌人正逼着他去思考行动背后的意义，而任何意义，都必然存在着反面。
“凌风，别去想！”瑶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动摇，“它在污染你的‘真实’！”
“我知道，但是……”凌风的意念艰涩，“要如何对抗一个没有实体的……概念？”
“谁说它没有实体？”瑶光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它的实体，就是‘所有可能性’。它因‘真’而疯，那我们就给它一个……它无法理解的‘假’！”
“假？”
“不，更准确地说，是一个‘既真又假’的答案。”
瑶光的意念中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然。她没有试图用幻术去攻击那只眼球，因为任何幻术都会被看穿。她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神念所化的那张“网”收了回来，全部收缩，附着在了凌风那根“定海神针”之上。
下一刻，凌风感觉到自己的意志之火，被一股清冷而柔韧的力量包裹。
“别抵抗，相信我。”瑶光轻声说。
她开始以凌风那绝对的“守护”之念为“骨”，以自己的“千面幻宗”之法为“肉”，构建一个全新的东西。
这不是一个虚假的幻境，也不是一段真实的回忆。
这是一个……故事。
一个从未发生过，但又基于他们此刻最真实感受的故事。
在瑶光构建的世界里，没有昆仑，没有血煞殿，没有正魔之分。只有一片无垠的星空，和星空下两道相依的身影。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背靠着对方。
当其中一人面向黑暗时，另一人就是他全部的光明。
当这个故事被创造出来时，那只破碎的眼球第一次出现了迟滞。
它能看到过去，能看到未来，能分辨一切真伪。
可瑶光创造的这个“故事”，它无法定义。
你说它是假的？但它源自两人此刻最真实的意志——凌风的守护，瑶光的信赖。这份意志，是此刻宇宙间最真实不虚的存在。
你说它是真的？但这个故事里的场景和人物关系，在已知的任何时间线上都不曾存在过。
这个“故事”，是一个绝对主观的真实，是一个不容置喙的现在。它不寻求逻辑自洽，它本身就是逻辑。
【错误……无法解析……】
【真实度……无法判定……】
破碎眼球的呓语第一次出现了混乱。它疯狂地转动，试图从这个故事中找到矛盾点，找到可以瓦解它的漏洞。
但它失败了。
因为这个故事的根基，是凌风那根不讲道理的“定海神针”。这个故事的核心逻辑只有一条：他守护着她。
眼球向他们展示了一万种凌风背叛瑶光的未来，但故事里的“他”只是静静地靠着“她”。
眼球又向他们展示了一万种瑶光谋害凌风的过去，但故事里的“她”只是静静地靠着“他”。
这个小小的、由两人意志共同构筑的故事，像一块无法被任何酸液腐蚀的礁石，顽固地存在于疯狂的海洋中。
“就是现在！”瑶光一声清叱。
她没有命令凌风攻击，而是做出了一个让凌风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操纵着那个“故事”，那个小小的、散发着微光的现实气泡，主动撞向了那只破碎的眼球！
这不是一次攻击，而是一次“覆盖”。
他们没有试图去否定悖论，而是将自己的“答案”强行塞给了它。
当小小的气泡触碰到巨大眼球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只眼球猛烈地颤抖起来，瞳孔中的亿万矛盾景象仿佛被投入了一滴墨的清水，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它无法理解。
一个存在，怎么可以既是真实的，又是虚假的？
一个由意志创造的“现在”，怎么可以无视所有的“过去”和“未来”？
这个问题，成了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它本身就是因无法调和所有“真”而破碎，此刻，面对这个既真又假的“答案”，它的疯狂达到了顶点。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那眼球的内部。
它被自己的“悖论”杀死了。
所有的疯狂呓语戛然而止，亿万个矛盾的画面尽数崩解，化作最纯粹、最干净的灵光，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凌风和瑶光的识海。
精神废墟土崩瓦解，那条狰狞的黑色血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点亮。
当两人意识回归时，依旧保持着背靠背的姿势。他们身处的“净土”比之前扩大了数倍，光芒温暖而明亮。
这一次的胜利，远比前两次更加凶险，也更加深刻。
他们没有说话，却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彻底不一样了。
他们共同创造了一个“真实”。
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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