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台的日光正盛,炽热的光线洒在赤焰纹战袍上,金线刺得人眼眶发酸。
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弱的金芒。
秦烈站在筑基台另一侧,玄铁剑斜指地面,剑刃映出陈洛粗麻杂役服上的褶皱,连袖口洗不净的药渍都清晰可辨。
他喉结滚动,笑声里带着淬过毒的刺:“杂役也配站在筑基台?你可知这台上每块青石板,都是内门弟子用灵玉垫出来的?”
陈洛垂眸看了眼自己沾着药渍的袖口,指尖轻轻摩挲掌心那枚残玉,前世此刻的痛意突然涌上来——玄铁剑挑断手筋时,他也是这样仰望着秦烈的脸,听对方说“废物就该滚去柴房”。
此刻残玉贴着手心发烫,像是烧红的烙铁。
“动手吧。”陈洛抬眼,眼底的光像淬了火的刃,“你废话太多。”
演武台下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外门弟子们挤在栏杆边,连嚼着糖葫芦的杂役都忘了咽口水,甜腻的糖浆黏在嘴角,迟迟未落。
三长老孙无忌坐在观礼席首排,指节捏得椅把“咔咔”作响,茶盏里的冷茶泼湿了半幅衣摆——他早该让人在陈洛的饮食里下软骨散,可那小崽子竟翻出了丹房地窖的密信。
茶水顺着布料渗入大腿,冰凉的触感让他咬牙切齿。
“好!好!”秦烈突然暴喝,赤焰焚天拳的拳印在掌心腾起,火浪裹着焦糊味扑面而来,空气瞬间扭曲变形。
他这一拳是七煞阁密传的杀招,专破淬体境修士的筋骨,上回试招时,外门大比第三的赵凌被这拳风擦过,整条胳膊烧得只剩白骨。
此刻拳风呼啸,夹杂着硫磺与炙热的气息,仿佛能将空气点燃。
陈洛却在火浪卷到面前三寸时,脚尖轻点八卦阵眼。
他记得前世此时,秦烈的拳路是左三右五,虚晃两招后直取心口。
此刻他甚至能看清对方袖口金线绣的火鸟尾羽在震颤——那是运功时气息不稳的破绽。
破妄战域在识海展开,所有动作都慢了半拍:秦烈睫毛上的汗珠坠下轨迹,拳风里混着的硫磺味,连观礼席上萧玉瑶攥紧的帕子被扯出的丝线,都在他眼底纤毫毕现。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灼烧后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臭。
“噗。”
陈洛反手一指点出,精准戳在秦烈气海穴。
那处穴位是七煞阁功法的命门,前世陈洛被挑断手筋后,在柴房疼得昏死三天,偶然听见扫地的老仆闲聊——三长老的亲传弟子练赤焰拳,最怕气海受激。
此刻秦烈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翻涌的灵力像被扎破的气球,“哇”地喷出半口黑血,血腥味在空气中炸开。
“你……你怎么知道?”秦烈踉跄后退两步,玄铁剑当啷落地。
他额角青筋暴起,突然撕开衣襟,胸口浮现出暗红的七煞纹——那是他偷偷在七煞阁做的血契,此刻正随着灵力紊乱泛着妖异的光。
光芒中透出一股腐朽的气息,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语。
陈洛望着那团暗红,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曾在域外战场见过这种纹路,七煞阁用活人血祭换力量,代价是每用一次,寿命折损十年。
秦烈才十七岁,胸口的纹路却已有小指长——看来孙无忌为了让这废物弟子赢,早把他当耗材用了。
“急了?”陈洛歪头笑,粗麻衣服被拳风掀起,露出腰间挂着的半块碎玉,“你师父没教过你,杀人前先擦干净屁股?”
“住口!”孙无忌猛地站起,腰间的青玉牌砸在案几上。
他这一动作带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腿上,可他像没知觉似的,死死盯着陈洛腰间的碎玉——那是丹房地窖暗格里的东西,三天前他亲手烧了密信,却没注意到这玉片卡在砖缝里。
此刻他只觉得喉头发苦,茶水的温度早已散尽,唯余冰冷的恐惧攀上脊背。
秦烈听着孙无忌的喝止,眼尾瞬间红了。
他咬碎舌尖,鲜血混着灵力喷在七煞纹上,整个人的气息突然暴涨。
演武台的青石板被震得裂开蛛网状细纹,围观的外门弟子被气浪掀得东倒西歪,萧玉瑶的帕子“刷”地被卷上半空。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燃烧的焦味,仿佛连阳光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杂役!受死!”秦烈的声音像破了音的铜锣,他重新抄起玄铁剑,剑身竟燃起了幽蓝鬼火——这是七煞阁的禁术“鬼焰焚身”,燃烧的不是灵力,是修士的精元。
陈洛的瞳孔微缩。
前世他就是栽在这招上:秦烈用鬼焰烧穿了他的护心镜,剑尖挑断手筋时,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血肉焦糊的味道。
此刻他能清晰感觉到,秦烈的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可那又如何?
“劫焰金纹,开。”陈洛低喝一声。
他心口突然泛起金色纹路,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那是前世他以混元境之躯硬抗天劫时留下的印记。
此刻金纹顺着血脉蔓延,他的指尖腾起一簇金焰——那不是凡火,是能焚尽因果的劫火。
秦烈的鬼焰刚触到金焰,便像雪遇见沸油般“滋啦”作响。
鬼火“唰”地倒卷回去,烧得他玄铁剑“嗤嗤”冒白烟。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掌被鬼火反噬,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不可能!这是七煞阁的……”
“七煞阁的垃圾。”陈洛打断他,脚尖一挑,玄铁剑“嗡”地钉在秦烈脚边,“你该庆幸,我没让你尝尝真正的劫火。”
秦烈张了张嘴,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他踉跄两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玄铁剑压得他手背青筋暴起。
此刻他再看陈洛,只觉得对方周身环绕着金色光晕,像是来自云端的审判者——这哪是杂役?
分明是下界历劫的仙人!
演武台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都停了,只有秦烈粗重的喘息声在空荡的台上传开。
莫问天站在观礼席边缘,手按在九环刀的刀柄上,指节泛白——他看见陈洛点秦烈气海时,那手法像极了当年名震东域的“破妄指”,而那门指法,早在上古大战时就失传了。
“因果共鸣。”
陈洛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
所有人动作突然慢了下来:秦烈的血珠悬在半空,孙无忌刚要拍案的手停在半空,连莫问天刀鞘上的铁环,都静止在震颤的弧度里。
这是陈洛前世在混元境时领悟的法则,能短暂逆转因果,让对手的动作出现刹那停滞——前世他被暗算时,就是这招救了他一命,此刻他要让秦烈尝尝,什么叫“命运的反噬”。
“砰!”
陈洛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拍在秦烈识海上。
这一掌没用半分灵力,却像重锤砸在青铜钟上。
秦烈的身体被震得飞了出去,撞在筑基台的汉白玉栏杆上,又重重摔在地上。
他的七煞纹瞬间褪去,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轰——”
演武台下炸开雷鸣般的喧哗。
外门弟子们挤作一团,有人喊“杂役弟子赢了”,有人尖叫“那是因果法则”,连向来稳重的内门弟子都红了眼——他们中许多人曾被秦烈仗着三长老的势欺辱过,此刻看着那不可一世的身影瘫在地上,只觉得比喝了十年陈酿还痛快。
莫问天的九环刀“当啷”出鞘半寸,又“唰”地收回刀鞘。
他大步走到筑基台中央,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铁:“此战,陈洛胜。”
观礼席最上方,玄机子抚着长须轻笑。
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卷黄帛,“啪”地拍在案几上:“三长老,这是今日晨时从丹房暗格搜出的名单。你说陈洛不够资格筑基,可这上面,他的名字明明排在第一。”
孙无忌的脸瞬间煞白。
他望着那卷黄帛上自己的私印,只觉得喉头腥甜——那暗格是他藏密信的地方,怎么会……他猛地转头看向陈洛,却见对方正低头擦拭掌心的残玉,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三长老?”莫问天的声音像冰锥,“执法堂需要你解释,为何篡改筑基名单。”
孙无忌张了张嘴,突然踉跄着扶住案几。
他的指尖深深掐进檀木里,却感觉不到疼——他苦心经营二十年,在青霄宗安插的七煞阁势力,竟被一个杂役弟子掀了个底朝天。
陈洛望着孙无忌扭曲的脸,前世被暗算时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道侣的剑刺穿他心脏时,也是这样扭曲的表情;师弟的掌劲震碎他丹田时,也是这样不甘的眼神。
他攥紧残玉,玉片边缘刺得掌心渗出血珠——这痛意提醒他,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只是开始。”陈洛轻声说,声音被台下的喧哗淹没。
他抬头望向演武台东侧的望星阁,李问舟的青衫还在风中飘着,发间的玉簪却不见了踪影。
“该散了。”李问舟的声音从阁中传来,带着几分笑意,“有人等不及了。”
演武台的喧哗声突然弱了下去。
众人顺着陈洛的视线望去,却见望星阁的栏杆上,不知何时落了只黑羽乌鸦。
那乌鸦歪着头看了陈洛一眼,突然振翅飞走,消失在天际。
人群中,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悄悄后退两步。
他望着陈洛的背影,指尖掐出一道法诀——那是七煞阁的传讯手法。
等乌鸦的影子彻底消失,他才低声呢喃:“混元境的记忆……看来得让阁主亲自出手了。”
风卷着几片香灰掠过演武台,落在秦烈的赤焰战袍上。
陈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杂役服,又抬头望向青霄宗的主峰——那里云雾缭绕,藏着他前世的道侣,藏着他被背叛的真相,藏着所有欺他辱他之人的命数。
“慢慢来。”陈洛勾唇一笑,“你们的账,我一笔笔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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