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大典的喧哗尚未彻底散去,陈洛站在演武台边缘,指尖还残留着残玉刺出的血珠。
那血珠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红光,仿佛凝结了某种旧日誓言。
山风卷着香灰掠过他的杂役服,带着一丝焦灼与焚意。
忽然,他鼻翼微颤——那缕若有若无的妖气,如蛇行草丛般潜伏而来,比前世记忆中提前了三日。
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腥甜味,像是腐叶混着野花的气息。
来得比前世早......陈洛垂眸望着掌心的血珠,那触感依旧温热,仿佛刚从玉上滴落。
前世画面在脑海中闪回:白九璃第一次出现在青霄宗时,正是他筑基成功的第七日,那时他还在为长老团的刁难焦头烂额。
可此刻演武台的余音未歇,山门外的妖气已如蛇信般舔上了护山大阵。
是冲我来的?他低笑一声,指腹抹过唇角,眼尾微挑。
笑声轻得像片羽毛,却压住了风声。
报——一名外门弟子跌跌撞撞冲上演武台,山门方向有异!
有、有妖修踏空而来!
观礼席顿时骚动,衣袂翻飞间夹杂着低声议论。
赵寒江“唰”地抽出腰间玄铁剑,剑气掀翻半张案几,金属碰撞石面的声音清脆而凌厉。
“妖修擅闯青霄宗?当我护法堂是摆设!”他足尖一点掠向山门,玄铁剑在阳光下划出冷光,铠甲上的云纹被罡风扯得猎猎作响。
陈洛望着赵寒江的背影,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残玉。
那玉是前世道侣送的定情物,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炭——他能清晰感知到,山门外那道气息虽裹着妖气,却无半分杀念。
触感透过残玉传来,是一种奇异的温润与躁动交织的感觉。
陈杂役,发什么呆?有外门弟子推他肩膀,手掌粗糙,带着练功留下的茧子。
陈洛反手扣住对方手腕,指节微微发力:你可知,今日来的是谁?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那弟子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杂役服下的力道,竟比凝元境修士还沉。
不等对方回答,山门外突然传来清越鸟鸣。
那声音如金铃轻响,穿透了风声与人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抹雪白自云端飘落,九尾华袍在风中舒展如莲,每道狐尾都缠着细碎星芒,最中间那道尾尖,正沾着晨露般的水痕。
空中隐约有银铃轻响,随风飘落。
妖、妖域圣女!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观礼席霎时死寂。
连风都似乎停了一瞬。
白九璃足尖点在护山大阵上,竟如履平地,发间狐首金簪轻颤,映得她眼尾的红痣像滴要落的血。
她的脚步无声,却仿佛踩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寒江已拦在她身前三步,玄铁剑直指其咽喉:白九璃,南荒妖域与我青霄宗立过互不侵犯的血契,你擅闯山门,是要撕毁契约?他铠甲上的云纹泛着冷光,连呼吸都带着刃气——这护法统领对妖族的厌恶,在青霄宗是人尽皆知的。
白九璃却恍若未闻,目光越过赵寒江的剑,落在演武台的陈洛身上。
她的瞳孔是琥珀色的,此刻正微微收缩,像极了前世他在妖域秘境救她时,那只被陷阱困住的小狐狸。
陈洛心念微动,《破妄诀》自丹田运转。
这门前世花三百年才参透的功法,此刻在他识海翻起涟漪——白九璃的情绪像团揉碎的月光,试探、期待、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没有杀意,没有恶意,倒像……赴约。
赵统领。陈洛缓步上前,故意把统领二字咬得极重,圣女远道而来,总不好用剑指着客人吧?他抬手按住赵寒江的剑脊,掌心的温度透过玄铁传来——那是劫焰金纹在发烫,前世镇压过域外邪修的火焰,此刻正克制着赵寒江的杀念。
赵寒江猛地转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你算什么东西?
区区杂役也敢……
圣女。陈洛提高声音,朝白九璃拱了拱手,青霄宗虽大,能接您这尊客的,怕也只有我了。他嘴角挂着痞笑,杂役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倒比那些峨冠博带的内门弟子更有几分气度。
白九璃忽然笑了,狐尾轻扫过赵寒江的剑刃,玄铁竟被扫出细密裂痕:陈公子说得是。她一步跨过赵寒江的剑,落在陈洛身侧,发间金簪擦过他耳尖,我此行,只为一人。
话音未落,空中突现七道黑影!
赤焰符咒在他们掌心燃烧,咒文是陈洛再熟悉不过的妖域密语——赤焰,妖域最顶尖的暗卫,专司刺杀与嫁祸。
前世白九璃被污为妖域细作时,用的就是这招。
果然是妖族刺客!赵寒江大喝,玄铁剑终于出鞘,护山大阵!
给我困……
慢。陈洛突然抬手,掌心腾起幽蓝火焰。
那火触到赤焰符咒的瞬间,符咒噼啪炸成黑灰,刺客们的脸在火光中显现——左脸都纹着赤焰图腾,正是孙无忌安插在青霄宗三年的暗桩。
赵统领可知,赤焰暗卫的图腾,要以活人的血祭刻?陈洛望着刺客们扭曲的脸,这些人,在青霄宗当杂役时,每月十五都要去后山的乱葬岗。他转头看向观礼席,三长老,您说是不是?
孙无忌的脸瞬间煞白。
他方才悄悄捏的传音诀还卡在指尖——那是给赤焰的指令,让他们刺杀白九璃后栽赃陈洛。
可此刻陈洛的目光像把刀,竟看穿了他的动作。
因果共鸣。陈洛在心底冷笑。
前世被暗算时,他曾穷极功法去追溯因果,此刻不过是用了半分皮毛,便截了孙无忌的传音。
放肆!赵寒江的剑仍指着白九璃,你说这些有何凭证?
凭证?陈洛打了个响指。
方才被他用劫焰金纹逼退的刺客中,有个青年突然惨叫——他左腕的青痣下,正渗出暗红血珠,这是七煞阁的血契,孙长老的私印。
林若雪不知何时走到观礼席前端,她素白的广袖拂过那血珠,指尖亮起淡绿光:确实是七煞阁的手法。这位温和派长老抬眼看向孙无忌,三长老,你总说要清理宗门内的妖修,可这妖修的血契,怎会在你安插的杂役身上?
演武台霎时炸锅。
孙无忌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茶案,茶盏碎在他脚边,像极了他二十年的谋划。
白九璃望着陈洛的侧影,眼底的琥珀色更浓了:看来你早就看穿了一切。
陈洛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孙无忌被执法堂弟子押走的背影。
前世他被道侣和师弟背叛时,孙无忌正是在幕后推波助澜的人。
此刻看着对方的狼狈,他掌心的残玉突然发烫——那是前世道侣的血浸透的温度。
不过是顺手。他勾唇一笑,转身时却放软了语气,圣女大老远来青霄宗,总不能让您看这些腌臜事。
白九璃的狐尾轻轻扫过他手背:陈公子,我想去望星阁看看。
夜色渐深时,陈洛站在宗门崖边,望着白九璃的背影。
她的九尾华袍在月光下泛着银边,像极了前世她为他叛族时,跪在妖域大殿下的模样。
你变了,却又没变。白九璃的声音裹着山风,前世你总说,等踏平九重天就来接我。
陈洛望着她发间的狐首金簪——那是前世他用域外星铁为她打的,那你呢?他走近两步,阴影笼罩住她的脸,还是那个为我叛族的白九璃吗?
白九璃转身,指尖抚过他掌心的残玉:你看这玉,碎了又怎样?她的指尖带着妖气特有的温软,只要人还在,总能再拼起来。
山脚下突然传来惊呼。
陈洛皱眉望去,只见几道黑影正顺着悬崖往上爬,为首者的左腕,隐约有赤焰图腾的反光。
昨夜赤焰事件后,宗门内部人心惶惶......白九璃轻声道,陈公子,你要的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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