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洞主陡然站起,厉声道:“若要我医好她,你二人便速速离去,此生永不得再迈入青丘半步,也不得再与雪姬相见。”
棒槌听闻登时怒火直冒,不禁脱口而出:“雪姬好似我们的家人一般,你这是要硬生生拆散我们,你这老……”
墨风忙打断了他的话匣子:“言尽于此,请老洞主务遵允诺,切勿食言而肥,定要救活雪姬姑娘。若有半分差池,我们必将会为雪姬讨回公道。我师兄弟二人这便离去。”
老洞主眉头深蹙,垂目半闭,端起袍子冲他二人用力拂去:“今日我乏了,不送!”
陡然间平地一阵奇风将他们卷起,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待他二人回过神来已在山壁旁站定,令人称奇的是那洞口也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浑像做过一场梦一般。
棒槌饶是疑惑地揉了揉眼睛,顺手拍了拍那山壁,听来倒似是实心的。他奇道:“师哥,难不成我俩方才是南柯一梦?莫非从未遇见过雪姬姑娘?我们进过那狐狸洞吗?”
墨风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走吧,我俩尚有要务缠身,需再去会一会那龙老三。你尽可宽心,以我所见那老洞主自是一言九鼎之人,既是允诺相救雪姬,他们同族情义尚在,想来也不至太难为于她。”
棒槌心中起疑,但也毫无他法,只能姑且信那老洞主会尽心医治了。
二人一行下得山来,这一日徐行至漳州城,此时已了无牵挂,无事一身轻。只因来时生恐雪姬受颠簸之苦加重伤势,适才弃马改租马车奔赴青丘。
他二人在城内购得两匹千里良骏,一路策马疾驰,只用了三四日光景便已回到了浔阳城。
入城之后,棒槌伸了个懒腰:“哎唷,舟车劳顿数日,我这把老骨头都要颠散了架。墨哥,咱得好生寻个酒肆,美美得吃上一顿,方能解了这餐风露宿之乏苦啊。”
棒槌不提倒也罢,如此一说墨风也稍感有些倦怠,微微点了点头:“所言极是,打尖后可得找家客栈好好歇宿一晚,次日咱就去寻那龙老三。”
他二人打定主意,勒马沿大街缓缓前行,游目四顾,觅寻那合心意的酒肆。
正在这时,忽听得前方人群中喝彩不迭,欢声雷动。直引得二人奇心大盛,忍不住越过人群朝里张望。
那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好不热闹。原来内里是只小猴子在耍把戏,那猴儿穿着袖珍官服,头戴丛四品官帽,一双黑色官靴,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煞是喜人。
它时不时还学着上朝跪拜,叉着腰盛气凌人地踱步,形神皆像,只引得众人前仰后合,大笑不止。那猴儿瞥见观众如此来劲,不禁作起揖来,手中还捧了个钵子讨银钱。众人甚是喜爱,纷纷慷慨解囊,毫不吝啬,不多时那钵子中已堆起了一座铜钱山。
墨风却蹙起了眉头,嘀咕了几句:“奇了,这倒是奇了,难不成它也……”
棒槌边乐边道:“师哥,我说你也莫过于劳神思量那烦忧之事,我们这不是已在浔阳城内了么,包那见钱眼开的龙老三也跑不了,等我二人歇饱之后便去锉一锉那守财奴的锐气。哈哈,哈哈,你瞧那猴儿是滑稽得紧哪。”
墨风微一沉吟,正色道:“不对,棒槌,此事定有蹊跷,但凡耍猴戏也好把戏也罢,皆有班主或是主人镇场,怎会让一只猴儿自行表演,收取银钱,绝非常理。”
那棒槌兀自看入了神,对他后面的言语来了个充耳不闻,看到动心处时竭力拊掌喝彩,痴迷入深。
兀那猴儿也着实顽劣,愿意打赏的人它都作个揖,道个谢。碰上一毛不拔的人它便立时抢到人身上一顿挠,虽未伤及人身,也称得上桀骜难驯了。
转瞬间,猴儿便来到了棒槌面前,依然端起了钵子,一双黑豆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棒槌肚子里忽地冒起了坏水,有心要戏耍那猴儿。
他摸出了一串铜钱,提着钱串的绳子作势要放入钵子,那猴儿满心欢喜地举起了钵子,铜钱刚碰触到钵子,棒槌手劲用力一弹麻绳,那串钱又飞回了他的手中。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哄笑半晌。
那猴儿怎肯吃得此等大亏,登时勃然大怒,张开嘴呲出雪白的牙齿,一个纵跃飞上了棒槌的肩头,朝着他头发就是一顿挠,可把他疼的龇牙咧嘴。猴儿可手下不容情,朝着他衣裳又是一餐撕扯,登时棒槌的衣服破了几个洞,顿时好不狼狈。那猴儿自知不妙,闯下了弥天大祸,猛然窜下地来一溜烟地跑到箱子后面,藏了起来。
棒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住了,待半晌回过神来,那猴儿早已影踪全无。他登即火冒三丈,暴喝道:“你这泼猴,胆敢相戏于你包大爷,看我不拧烂你那红屁股,休跑~~。”说完便奔到箱子后去擒它。
众人都开始嘲笑棒槌,竟和一个猴儿锱铢必较,真够窝囊的。
谁知那箱子后面,空留下一堆衣服,他连根猴毛都没瞧见。
墨风忙一把拽住棒槌,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莫多生事端,以免节外生枝。棒槌气得脸都歪了半截,纵使他再怒不可遏,却也于事无补。
此时午时刚过,那猴儿便蓦然间不见了,人群见已无热闹可瞧,悻悻然散去。
棒槌揉着聒噪不休的肚皮道:“师哥,给这猴儿闹得腹中唱起了空城计,咱去海吃一顿好的补一补。”墨风笑着摇摇头,这个师弟无时不刻皆惦记着吃食,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嘿,瞧这家。四海楼!墨哥,就去这家如何?闻闻楼内飘来的香气,夺人心魂那,嗅嗅~~哎呀,肚将军啊肚将军,今儿个你总算打打牙祭了,咱也开个海荤,享受一次山珍海味。”说完,便大步流星径朝里走。
墨风拦住了他:“且慢,这般豪奢的酒楼乃是豪绅大贾去的,我们俩这穷酸道士讲不起这排场,觅一个寻常小酒肆打尖即可。”
棒槌坏笑了起来,用手指对脑袋摇了摇:“师哥,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钱员外给我们的几锭金子了?有了它咱哥俩数年也可不愁吃了。待我拿将出来晃瞎那四海楼的那些势利眼的小二。”
谁料,他手伸进去竟掏了个空,立时他慌了神,忙解开随身的包袱翻拣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奇了,莫非元宝也倒生双翅,自己飞走了不成?”
翻了半晌,眼看依是一无所获,棒槌这才急了,朝墨风嚷了起来:“师哥,是不是你把元宝偷偷藏起来了,戏弄我来着。玩归玩,可别耽误了吃饭这等大事。”
墨风摇摇头,两手一摊:“棒槌,这一路上银钱皆由你妥善收置,我压根儿从未碰过那银钱。”
忽然,墨风一怔,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方才那猴儿我早就瞧出它非寻常猢狲,定然是它攀援到你身上胡闹时,使了个障眼法,顺手牵走了元宝,如此一来,便能说通唯它为何能孤身卖艺赚钱了。”
棒槌当即咬牙切齿道:“这个妙手空空儿,该死的毛猢狲,让我逮到的话,瞧我不把它毛扒光我就不姓包。墨哥,眼下它得手后隐匿了起来,我二人又该如何去寻它呢?”
墨风登时犯起了愁,这一时三刻也难以悟出良策,他不禁陷入了苦思。棒槌也不便叨扰师哥,只是不时偷眼瞄了瞄四海楼,咽得几口唾沫下去,却难敌得住馋虫一阵一阵作祟,痒彻心肺。
墨风心一横,毅然道:“没法子了,这龙老三都未求到,又失了算金,只能为兄再开一次天眼。”
棒槌见这情状,心下着实不安,遂一咬牙:“唉,大不了少活几年。墨哥,我也知晓自己本事低微,很多情状无法助你,这次换我来吧。你来教我施咒。”
墨风立时感动得热泪满眶:“师弟,都怪为兄,只会些伤敌一千,自损八佰的法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折损寿数自戕的招数我俩都莫要再使了。”
两人回到了那猴儿卖艺的地点,墨风教棒槌打开了天眼。
“师哥,我瞧见那泼猴的踪迹了,一路北上,咱循着这痕迹顺藤摸瓜,定能擒它个出其不意。”
两人沿着猴儿的痕迹一路追索,不出两刻时分,便来到城北郊的一栋林间木屋前,那痕迹正巧消逝于木屋的窗户边。
棒槌哼哼了两声,朝两手吐了口唾沫,摩挲了两下,“贼猴子,瞧你家胖爷如何生擒你,定要狠狠修理你一餐。”
墨风忙将食指放在嘴边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们勿要打草惊蛇,以免那猴儿惊觉,若是它受惊倏地溜之大吉,身手矫健灵活,届时到哪去寻它?
待两人蹑手蹑脚地欺近窗户,悄悄朝里张望,这里间是一个简朴的农户人家,床上赫然静静地躺着一人,身周摆满了各种元宝铜钱,棒槌瞧了,不禁眼目发直。
再定睛一瞧,那猴儿正趴在那人身上行凶。两人不禁怒火中烧,誓要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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