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殿的琉璃瓦上凝着薄霜,徽宗用镶满东珠的指甲挑开暖阁帘幕时,看见李师师正对着鎏金狻猊炉调配香料。她穿的不是寻常宫装,而是一袭波斯锦缎裁的胡服,腰间悬着的鸳鸯转香壶轻轻晃动,壶身上的掐丝珐琅鸳鸯眼竟随着步伐开合,露出里面暗藏的粟特文密语。
“师师又在捣鼓什么宝贝?徽宗的声音里带着三分醉意,七分纵容。他昨夜在艮岳赏雪时贪杯,此刻酒气中还混着太液池的冰腥味,与李师师调配的瑞龙脑香气相冲,竟在暖阁中凝成诡异的青白烟雾。
童贯跪在外殿的青砖上,膝盖下的波斯地毯绣着万国来朝图,此刻却被他的冷汗洇出深色斑块。这位权倾朝野的枢密使,已在殿外跪了三炷香时间,袖中藏着的江浙军情急报被汗水浸透,朱笔圈注的方腊破杭州六字险些晕开。
官家且看。李师师轻旋香壶顶部的明珠,双壶嘴同时喷出两股青烟,竟在暖阁中交织成并蒂莲形状。徽宗惊呼着凑近,看见烟雾里隐约有星轨流动,正是他命人在艮岳建造的九天星斗坛缩略图。这壶分雌雄二腔,李师师的指尖划过壶身暗纹,露出里面刻着的《步天歌》星图,左腔盛龙脑香,右腔藏沉水香,按二十八宿方位转动,可引动不同香气。她忽然压低声音,昨夜试香时,竟在烟中看见东南方有火光冲斗,似是...
“准是师师想吓唬朕。徽宗笑着捏她下巴,却在触到她耳垂时骤然变色——那里戴着的不是他赐的珍珠耳坠,而是一枚刻着摩尼教火焰纹的银饰。李师师却似未察觉,继续转动香壶,这次喷出的烟雾竟聚成亡字,转瞬又散成蝴蝶形状。
陛下!童贯终于按捺不住,膝行几步闯入暖阁,方腊已陷杭州,斩了蔡攸使者,此刻正打造光明通宝铜钱,意图与朝廷分庭抗礼!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既是急怒,也是恐惧——毕竟花石纲之祸,他才是始作俑者。徽宗皱眉看着闯入的童贯,袖口的万寿无疆织金纹样在烟雾中扭曲,竟似万劫不复。李师师适时轻晃香壶,龙脑香突然转浓,混着她身上的玫瑰水,竟将童贯的奏报声掩去大半。官家闻闻,这龙脑香里混了碎叶城的没药,可安神醒脑呢。她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香壶底部,那里刻着的正是方腊军中的火牛阵简图。
童贯忽然注意到李师师的香壶带子上缀着的铜铃,形制竟与方腊帐下银凰苏三娘的战铃identical。他正要开口,却见徽宗已将香壶抢到手中,对着灯光细看壶中倒映的自己面容,却见龙袍上的金龙纹竟变成了摩尼教的双蛇缠日图。
“童太师急什么?徽宗转动香壶,这次喷出的烟雾中竟浮现出李师师的素颜,江南多的是奇珍异宝,等朕让师师调一炉太平香,什么方腊宋江,自然烟消云散。他的语气里带着痴狂,与当年在艮岳指挥堆砌假山时如出一辙。童贯这才惊觉,暖阁四壁的壁画不知何时被换成了《李师师夜宴图》,画中人物的衣饰纹样全是摩尼教符号。而李师师此刻的笑容,竟与画中持壶劝酒的女子神态无二,仿佛她早已预见今日场景。
“陛下难道忘了李师师的身世?童贯冒险直言,她本是汴河船家女,三年前突然以飞烟舞技惊四座,此中必有蹊跷!话音未落,李师师的香壶突然发出蜂鸣,两股青烟化作双龙缠斗,其中一条龙眼竟是方腊的金瞳。徽宗却在此时大笑起来:童太师老了,竟连风月场上的事也多疑。他将香壶塞进李师师怀中,指尖有意无意划过她胸前的火焰纹,明日你随朕去艮岳赏梅,用这香壶制一炉梅雪争春,让那些言官看看,什么叫太平盛世。
童贯退出宫殿时,漫天大雪终于落下。他望着宣和殿上的琉璃瓦,每片瓦当都刻着千秋万岁,此刻却被雪覆盖成素白一片,像极了杭州城破时,朱勔府中被义军捣毁的万寿无疆照壁。而他袖中的军情急报,早已被香壶的烟雾熏得字迹模糊,方腊二字竟幻化成永乐——那是摩尼教预言中的光明纪元。是夜,李师师在暖阁中独自转动香壶。当双壶嘴同时对准北斗七星方位时,烟雾中浮现出一行粟特文:星轨已至艮岳,速启地脉灵枢。她摘下耳垂的银饰,露出里面刻着的永乐通宝字样,与方腊的光明通宝恰好拼成完整的星轨图。
而在艮岳深处的九天星斗坛,一块太湖石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碎叶城星轨图残片。图上的二十八宿连线,正与李师师的鸳鸯转香壶暗纹完全吻合。雪落在坛中刻着的天子万年四字上,却将万字压成方,年字断为火,合起来竟是方腊火——这个被徽宗视为祥瑞的皇家禁地,此刻正悄然成为颠覆王朝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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