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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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康元年七月,岭南的毒日头将官道晒得冒烟。蔡京蜷缩在牛车里,望着车帘外晃动的囚服补丁,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端王府教赵佶临摹《兰亭序》的午后——那时他用的徽墨还带着龙脑香,砚台里养的金鲫正啃食新落的槐花。

“相爷,该换药了。随行的老仆掀开破席,露出蔡京溃烂的脚背。伤口处爬满蛆虫,正贪婪地啃食着这位权相的血肉——就像他当年啃食大宋的民脂民膏那样。药膏是用岭南瘴气熏制剩下的黄表纸,每张都用少女的血抄过《度人经》。

“黑旋风...你认错人了...蔡京的喉咙像塞着烧红的炭,右手指向自己稀疏的胡须——为了讨好徽宗,他六十岁还服下秘药保持乌发,如今却在流放中掉得只剩嘴角几缕。李逵却突然揪住他的衣领,铁指甲掐进他的脖颈:你当年在郓城私吞赈灾粮时,可记得饿死的孩童有多少?

山风卷起漫天黄沙,蔡京看见李逵腰间晃动的铜牌,上面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已被血锈染红。他突然想起政和年间那次早朝,童贯捧着克复青唐的捷报,徽宗龙颜大悦要给他加官进爵,只有李纲在殿下直言边将邀功,百姓遭殃。那时他笑着对徽宗说书生不知兵,如今才明白,真正不知兵的是自己这些在汴梁城里算尽机关的人。

等等!蔡京突然指向第三辆马车,里面有...有陛下赐的免死金牌...话音未落,车厢门被劈开,露出一堆金灿灿的佛像——这是他准备献给岭南节度使的见面礼,每尊佛像的肚子里都塞满了从内库偷来的夜明珠。李逵抓起一尊弥陀像砸在石头上,宝珠滚进草丛,惊起一群斑斓毒蝶。

方腊那贼子就在前面!老仆突然尖叫。蔡京浑身剧震,看见山道尽头的巨岩上,真的站着那个让江南血流成河的魔王。方腊穿着褪色的红锦袍,腰间悬着的不是宝剑,而是一把染血的锄头——正是当年他在漆园起义时,砍断税官头颅的那把。

蔡太师还记得花石纲吗?方腊的声音像磨镰刀的砺石,我家祖坟被你们刨了建艮岳,老娘被你们抓去当人柱,你说我该不该砍你的头?蔡京想起来了,那年为了运一块太湖石进京,光是拉纤的民夫就死了三千,沿途拆毁的民房不计其数方腊曾在艮岳的飞来峰上设宴,指着山下蝼蚁般的工匠对徽宗说:此乃陛下与天地同寿的基业。

李逵的板斧已经架在脖子上,蔡京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龙涎香。他转头望去,竟看见一队锦衣宦官抬着銮轿赶来,轿帘上绣着的团龙正是徽宗御用。圣人有旨!为首的内宦展开黄绫,蔡京...着即赐死...斧刃落下的瞬间,蔡京终于看清銮轿里的人——那不是徽宗,而是去年被他挤下台的王黼。轿中滚落的金酒太湖石上画出蜿蜒的血线,像极了当年他在《千里江山图》上题跋时的墨痕。方腊的幻影举起锄头,而他突然听见汴梁城里的编钟声响,那是他第一次拜相时的礼乐,却比此刻的鬼哭狼嚎还要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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