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四窑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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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三刻的东郊窑场里,天色未明,薄雾笼罩着浐河两岸。房遗爱翻身下马,靴底踩在湿润的黏土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他望着眼前那座刚刚熄火的龙窑,窑口仍有余温,青烟袅袅升起,融进晨雾里。

“卢承庆!”他高声喊道。

不远处,卢承庆正蹲在地上,借着灯笼的光核对账册,闻言猛地抬头,脸上还沾着炭灰:“表叔?你怎么来了?”

房遗爱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地上的图纸:“昨晚卖了多少?”

“五百件,一件不剩。”卢承庆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连试烧的残次品都被抢光了,程处默和尉迟宝琳今早还派人来问……”

房遗爱眉头一皱:“他们想要?”

“何止是他们!”卢承庆苦笑,“程咬金、尉迟恭、秦琼,甚至李靖大帅都派人递了帖子,说想讨几件瓷器赏玩。”

房遗爱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图纸上重重一敲:“麻烦了。”

卢承庆一愣:“麻烦?这不是好事吗?朝中重臣都看重咱们的瓷器……”

“看重?”房遗爱冷笑,“他们若是真喜欢,大可以等下一窑。可他们现在急着要,说明什么?”

卢承庆迟疑:“说明……他们觉得这瓷器稀罕?”

“不。”房遗爱摇头,“说明他们觉得——这瓷器不该这么便宜。”

卯时初,窑场议事,工匠们围坐在新搭的草棚下,房遗爱站在中央,手里捏着一块刚挖出的高岭土。

“诸位,咱们的瓷器,一日售空。”他环视众人,“可长安城里,还有无数人没买到。”

小石头举手:“房公子,那咱们再烧一窑不就行了?”

房遗爱摇头:“一窑不够。”

他忽然转身,抓起一根木炭,在地上唰唰画了四条长线。

“我们要建四座新窑,比现在的更大、更快、更稳!”

工匠们面面相觑。一个年长的窑工皱眉道:“房公子,建一座瓷器窑已是不易,四座……怕是人力物力都跟不上。”

房遗爱嘴角一扬,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图纸,哗啦一声展开——图上画着一座前所未见的窑炉,形如卧龙,窑膛宽大,烟道如蛇般盘旋而上,火口处竟设计了可调节的风门。

“这是……”卢承庆凑近细看,“‘连窑’?”

“不错!”房遗爱指尖点着图纸,“四窑并排,共用一条主烟道,火势互通,省柴省力,一窑可抵三窑之功!”

工匠们哗然,几个老窑工挤到前面,摸着图纸啧啧称奇:“这设计……闻所未闻!”

房遗爱高声道:“今日起,所有人分作四队——一队挖土制坯,一队夯窑筑基,一队伐木备柴,一队专管釉料!”

他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回头,只见程处默和尉迟宝琳策马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仆,扛着大包小包。

“房二郎!”程处默翻身下马,咧嘴笑道,“躲这儿来了?害我们好找!”

尉迟宝琳大步走来,拍了拍房遗爱的肩:“你小子不够意思,瓷器卖得那么便宜,连给我们留几件都不肯?”

房遗爱苦笑:“两位兄长,不是我不留,是实在抢手……”

程处默哼了一声,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我爹说了,他要十套茶具、二十只酒壶,釉色要最青的那种!”

尉迟宝琳也掏出一张单子:“我爹也要,还要一对半人高的梅瓶,瓶身得绘《秦王破阵图》!”

房遗爱:“……”

卢承庆小声嘀咕:“表叔,这下真麻烦了……”

窑场外的林子里,斧凿声不绝于耳。薛礼挥动断戟,一戟劈开碗口粗的松木,木屑飞溅。

房遗爱蹲在一旁,用炭笔在木板上勾画窑炉的支撑结构。程处默凑过来,好奇道:“房二郎,你这窑真能一次烧出上千件?”

“不止。”房遗爱头也不抬,“若火候控制得好,四窑齐开,一次可出两千件。”

尉迟宝琳瞪大眼睛:“两千?!那岂不是比官窑还厉害?”

房遗爱轻笑:“官窑烧的是贡品,求精不求量。咱们烧的是民瓷,既要好,又要多。”

釉料坊内,卢承庆正带着几个少年研磨石英砂。房遗爱走进来,抓起一把粉末捻了捻,皱眉道:“颗粒还是太粗。”

卢承庆叹气:“表叔,咱们的石碾就这一台,再细的粉得磨上一整天……”

房遗爱沉思片刻,忽然道:“去安济酒楼,把后院的石磨搬来。”

“石磨?”卢承庆一愣,“那不是磨豆子的吗?”

“磨豆子的磨盘最是细腻。”房遗爱笑道,“磨釉料,正合适。”

正说着,李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磨釉料?我倒有个更好的法子。”

众人回头,只见她一身男装,手里拎着个古怪的铁器,形如漏斗,底下连着木柄。

“这是……”房遗爱挑眉。

“波斯的水力碾。”李乐将铁器放在桌上,“只需引水冲击,便能自动研磨,比石磨快十倍。”

房遗爱眼睛一亮,伸手接过,仔细端详:“好东西!从哪儿弄来的?”

李乐得意一笑:“昨日有个波斯商人想用这玩意换你的瓷器方子,被我截胡了。”

房遗爱大笑:“好!有了它,釉料半日可成!”

他正要道谢,忽听窑场外又是一阵马蹄声。众人出门一看,竟是程咬金和尉迟恭亲自来了!

程咬金翻身下马,声如洪钟:“房家小子!老夫的瓷器呢?!”

尉迟恭摸着胡子,眯眼打量窑场:“听说你要建四座新窑?”

房遗爱头皮一麻,连忙上前行礼:“程伯伯、尉迟伯伯,瓷器正在赶制……”

程咬金大手一挥:“少糊弄老夫!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他忽然压低声音,“建窑是好事,可动静别太大,免得有人眼红。”

尉迟恭也点头:“瓷器卖得便宜是好事,可若断了别人的财路……”

房遗爱心中一凛,郑重拱手:“晚辈明白。”

程咬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忽然咧嘴一笑:“明白就好!那老夫的茶具,什么时候能取?”

房遗爱:“……”

夕阳西下,窑场上却依旧热火朝天。四座窑基已夯筑完毕,工匠们正忙着砌耐火砖。

房遗爱站在高处,望着忙碌的人群,长舒一口气。

卢承庆走过来,低声道:“表叔,程咬金的话……咱们是不是该缓缓?”

房遗爱摇头:“不,反而要更快。”

“更快?”

“只有让瓷器多到满街都是,那些想靠它牟利的人,才无利可图。”

卢承庆若有所思。

远处,薛礼单肩扛着一根梁木走来,沉声道:“四窑三日后可成,届时一日两千件,长安瓷器行必乱。”

房遗爱轻笑:“乱才好。”

“乱中求变,变则通。”

夜风拂过,窑场的火光映在他眼底,如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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