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雨瓷赠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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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三刻,东郊窑场。晨雾未散,四座新窑的火膛已经烧得通红。工匠们来回穿梭,将成型的瓷坯小心送入窑内。房遗爱站在主窑口,指尖轻触窑壁,感受着温度的变化。

“表叔!”卢承庆快步走来,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预定单子已经排到三个月后了,连洛阳、扬州的商人都派人来订。”

房遗爱接过账册翻了翻,嘴角微扬:“程咬金、尉迟恭、秦琼、李靖……这些老将军的订单都记下了?”

“记下了。”卢承庆点头,“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他们订的都是大件,釉色要最上乘的,还要求纹样独特。”

房遗爱轻笑:“这些老将军,嘴上说着‘随便烧几件玩玩’,实则挑剔得很。”

他转身走向一旁的釉料坊,掀开青布,露出十几只已经上釉的素坯——梅瓶、茶盏、笔洗,釉色如雨过天青,胎体薄如蝉翼。

“这些是特制的。”房遗爱拿起一只梅瓶,瓶身绘着松鹤延年图,鹤羽用金粉勾勒,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待会儿出窑,你亲自送去各位府上。”

卢承庆眼睛一亮:“表叔是要……送礼?”

“不是送礼。”房遗爱摇头,“是‘还礼’。”

辰时正,程咬金府邸。卢承庆捧着锦盒站在程府门前,盒中是一只天青釉酒壶,壶身浮雕着猛虎下山图,虎目用赤金点缀,威风凛凛。

门房通报后,程咬金亲自迎了出来,一身家常便服,腰间却还挂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金锏。

“哟,房家的小子来了?”程咬金咧嘴一笑,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锦盒,“手里拿的什么?”

卢承庆恭敬行礼:“程伯伯,这是房表叔特意为您烧的酒壶,釉色取‘虎啸山林’之意,壶内壁还做了防漏设计,纵马疾驰也不会洒酒。”

程咬金一把抓过锦盒,掀开盖子,顿时眼睛瞪得溜圆:“好家伙!这釉色……比贡品还亮!”

他迫不及待地倒了一壶酒,仰头灌了一口,咂咂嘴:“嗯!酒味都没被瓷气所染,好!”

卢承庆微笑:“表叔说,这壶胎骨加了西山火岩粉,久用不渗酒气。”

程咬金满意地拍了拍酒壶,忽然压低声音:“房家小子,回去告诉你表叔,这几日朝中有几个老顽固在议论他的瓷器,说什么‘贱价乱市’……”

卢承庆心头一紧:“程伯伯的意思是?”

程咬金哼了一声:“老夫已经骂回去了!不过嘛……”他忽然咧嘴一笑,“让你表叔再给我烧一对这样的壶,我拿去堵他们的嘴!”

卢承庆:“……”

午时初,尉迟恭府上。尉迟恭正在后院练锏,听闻房遗爱派人来送瓷器,立刻收了招式。

“这是……”他盯着锦盒中的一对秘色瓷锏架,架身通体天青,锏槽处却用玄铁镶嵌,刚柔并济。

卢承庆解释道:“尉迟伯伯的双锏乃御赐之物,表叔特意烧了这对架子,底部垫了软绒,锏放上去绝不磕碰。”

尉迟恭将金锏往架上一放,严丝合缝。他轻轻一推,锏架稳如泰山,不由得赞叹:“好心思!这釉色……竟与我当年在战场上见的‘雨过天青’一模一样!”

他忽然抬头:“房家小子还说了什么?”

卢承庆恭敬道:“表叔说,尉迟伯伯当年虎牢关一战,天降大雨仍破敌如竹,这釉色便是取‘战雨’之意。”

尉迟恭虎目微润,良久才道:“回去告诉他,这份心意,老夫记下了。”

申时末,李靖宅邸。李靖正在书房研读兵书,见卢承庆进来,只是微微抬眼。

“大帅。”卢承庆恭敬呈上一只扁平的匣子,“表叔说,此物唯有您能看懂。”

李靖打开匣子,里面竟是一座微缩的“沙盘城”,城墙、壕沟、箭楼一应俱全,全是秘色瓷烧制,可随意拆解拼合。

他指尖一顿:“这是……兵法推演器?”

卢承庆点头:“表叔说,大帅著《六军镜》时,苦于沙盘易毁。这瓷器不怕水浸,不惧火烤,可反复使用。”

李靖沉默良久,忽然道:“他近日可遇到麻烦?”

卢承庆迟疑了一下:“有些商人不满低价售瓷,但……”

李靖抬手打断:“明日早朝,我会奏请陛下,将安济瓷列为‘军需备品’。”

卢承庆大惊:“这……表叔恐怕……”

李靖淡淡一笑:“他不是想让人人用得起好瓷吗?军中采购,量更大。”

戌时初,房玄龄书房。房遗爱亲自捧着一只锦盒,轻轻放在父亲案头。

房玄龄放下奏折,掀开盒盖——里面是一套雨过天青釉的文房四宝,笔洗如荷叶舒展,砚台似云纹叠嶂,镇纸上竟微雕着整篇《兰亭序》。

“父亲。”房遗爱低声道,“这套瓷器,火候最难掌控,釉色孩儿试了七次才成。”

房玄龄拿起笔洗,对着烛光细看,洗壁在光照下竟透出隐约的山水纹。

“釉下藏画?”

“是。”房遗爱微笑,“墨色入釉,遇光则显。”

房玄龄久久凝视瓷器,忽然道:“今日程知节、尉迟敬德等人,都在陛下面前夸你的瓷器。”

房遗爱一愣:“他们……”

“李药师更是提议,将安济瓷列入军需。”房玄龄抬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房遗爱深吸一口气:“意味着……我们的瓷器,再也无人敢压价。”

房玄龄轻轻放下笔洗:“意味着你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往后行事,更需谨慎。”

他忽然从案下取出一份名录:“这些是近日弹劾你‘贱价乱市’的官员,背后都有瓷器行会的影子。”

房遗爱接过名录,冷笑一声:“他们卖三十贯一只的碗,如今只值三贯,自然恨我。”

房玄龄摇头:“不止如此。你可知西域胡商靠瓷器获利多少?如今你的瓷器一出,他们运来的货,再也卖不上价了。”

房遗爱眼神一凛:“父亲是说……他们会联手对付我?”

“已经开始了。”房玄龄指了指窗外,“你回府时,没发现有人跟着?”

房遗爱猛地起身,却被父亲按住。

“别急。”房玄龄从袖中取出一块铜牌,“明日去趟将作监,找大匠阎立德。他看了你的瓷器,想与你谈谈‘官窑新法’。”

房遗爱接过铜牌,只觉掌心发烫。

窗外,一轮明月照在瓷器的釉面上,映出父子二人凝重的倒影。

雨过天青的颜色,终究染上了朝堂的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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