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网络平台譬如大型朋友圈，往上一翻基本都是各式各样的人在po自己的生活。真正做内容的人很少，而且那些作品光看滤镜都有种廉价的土味。
许亦森借着她递来的平板刷了一会儿，逐渐觉过味来：“你的意思是...让我拍这些东西？这东西怎么可能挣到钱。”
沈宜欢笑而不语，颇有种幼稚园老师打哑谜的范。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在许亦森刷视频的时候主动凑过去为他点开评论区，指出几条高点击量的评论。
许亦森不明所以，但毕竟怀着挣钱的心思来。他还是顺着她的思路想：“你是说...这热度很高？”
“不止如此...”沈宜欢手指张开，环绕成一个巨大的湖泊，“...每一个用户都是一个水滴，他们构成了互联网上的流量，你也可以理解为关注度。越多的人关注某个话题，越多人参与讨论某种东西，第一个盈利的是谁...你知道吗？”
“谁？”许亦森低睫抿唇。
“资本，或者说广告商。有成千上百的人关注这个话题，也就代表着成千上百的人会点进这个页面。这些关注度都是财富，假如有个产品广告放在这个页面上，那些人也许就会购买。”
“可...你怎么确定点进来的都是你所谓的产品的受众群体呢？”
沈宜欢打了个响指，颇没边界感地敲敲他脑袋，笑着说：“小弟弟还挺聪明的嘛。当然，我们没办法确保所有看到广告的人都是产品的受众群体。但我们可以对不同创作者的属性进行划分，比如...一个搞土味变装视频的博主，他变装前那套光鲜亮丽的服装就会天然吸引更多注意力......”
许亦森接话，“也就是说，这些人购买服装类产品的概率就会比其他人群多。”
“对，这只是基本玩法。”沈宜欢接着用手臂画了个更大的蛋糕，“如果我们公司能网络足够多的不同类型的主播，理论上就可以接到几乎所有门类的广告。你想想，假如我们做到那个程度，净利润会有多少？”
许亦森越听越警惕，最后深吸口气问出声：“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很像是传销的。”
“差不多吧。只是一个合法，一个不合法。”沈宜欢抿唇笑，鼻梁上的墨镜轻轻磨着高挺的鼻梁，“许亦森是吧，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我也不担心在你眼中变成一个画大饼的骗子，毕竟我现在有资本，拖得起，可看你的状态，怕是活在宁海都很难了吧......”
许亦森听这话长长出了一口气：“你说话还真是直接。”
“实话实说而已，你缺钱，我有钱。你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也有你想要的东西...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所以你要相信我吗？”
沈宜欢终于走到他面前，眼眸被落地灯闪出晶莹的轮廓：“我不会逼你，逼你的是宁海。”
宁海这个名利场，你要是活不下去可以走人。但只要你不是制定规则的家伙，就别指望它对你的苦难予以宽宥或怜悯。
更何况许亦森不是光脚的人，他有家，有要养活的爸妈。
所以哪怕沈宜欢来得蹊跷，这趟刀山火海，他也要走上一遭。
许亦森毫不怯场地直视她的眸子，很轻微地吸了口气，忽然笑了下：“你身上的香水什么牌子，挺好闻的。”
“你现在买不起的牌子。”
“兴许这一劫过不去，我就没有以后了。”
沈宜欢笑笑直起身，那阵香风也随之飘远：“别对自己那么没信心，除了生死，这世界上大部分事都是小事。你这一关挺不过去，拐个弯或许就好了呢？”
许亦森不置可否，却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跟这个未来有可能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女人闹什么别扭：“让我再想想吧......”
“给个时间点吧小弟弟，我的日程也很紧凑哦。”沈宜欢又从客厅茶几上翻出一张名片，“手机号就是通讯号。”
“一天吧，明天中午之前，我给你答复。”
沈宜欢自然没有再送他回到郊区那片穷乡僻壤，代驾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再一次路过这片纸醉金迷时，一个很冲动的想法涌入许亦森脑海。
既然有人可以成为人上人，享受那金钱堆叠起来的世界，那为什么他不可以。
他为什么只能匍匐在郊区的筒子楼里，为生机发愁？
许亦森想着想着苦笑出声，那答案分明已经在心头酝酿了成千上万遍：“投胎是门好学问，但可惜我不及格。”
拨通家里电话时，他反复叩问自己一件事，有这样给予自己重担的父母，他后悔吗？当那头响起母亲虚弱而温和的声线时，许亦森一下子安心了，他不后悔。
父母的苦难不是他们罪有应得，而是命运偶尔的视而不见。
他们对自己的爱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
“妈，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阿易啊，我恢复挺好的......你在那边工作别太累了，今天吃什么了？有没有好好休息啊。”
许亦森坐在出租屋床上笑着点头：“......没事，酒吧调酒师毕竟不是体力活，不累。”
“要注意身体，天凉了多加衣服...不然到老啊，都是毛病。”
“嗯，娘。那个医疗费我给你转过去了，别不舍得花，该吃药吃药，该买东西买东西。别亏待自己...”
那头传来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我昨天晚上还跟你爸说，要不然我这个病就不治了吧，我看电视上都说了......一百个人里面没有一个人治好的。不如攒攒钱，让你早点娶媳妇儿，生孩子，稳定下来。”
“娘你别说这种话...”许亦森打断母亲，双手擎住电话，像隔着时间与空间抚摸亲人的手，“...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我苦点累点怎么了？我还年轻，正是应该苦累的时候呢。”
况且是为了你，血脉浸染过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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