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照例找了些在附近菜市场帮衬的小活，忙完一天已是半夜。晚餐依旧是等待外卖平台的拼单，手机屏幕忽亮忽暗，房间里通风不良，灰尘气一点点涌上来。
许亦森想抽烟，又怕错手把楼给点了。
所以那把大火在他脑中燃起，顷刻点燃他所有思绪。
浑浑噩噩睡了不知道多久，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一打开，是刘哥来了电话。
“亦森，你现在在哪呢？！”
“……房间里。”
“靠，我才打听出来。那个沈宜欢了不得啊？”
听见这个名字，许亦森微微抬眉，随即挣扎着坐起身：“刘哥……你这回打听到她了？”
“我告诉你小子，这女的邪乎着呢，你把握不住。”刘哥那头呼了口气，把麦吹得一阵炸响，“没忘了前段时间吃的瘪吧？那王八蛋今天半夜破天荒找到我，点名道姓要跟你当面道歉。”
许亦森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他…跟我道歉？”
“对，我开始也以为这孙子憋着坏呢。没成想他当场掏了一大叠现金出来——卧槽，我们几个都被镇住了。”
许亦森迟钝地消化着他的话：“你是说——医疗费不用我赔了？”
“当然！诶你小子平时不挺精明的么。这么明显的不对劲，没看出来？”
“我后来派兄弟打听，说那个二代喝醉酒说漏了嘴，一句两句都在骂沈宜欢——肯定是她给你出头了。”
许亦森苦笑：“刘哥……”
“不用你说，哥哥都懂。”刘哥嘿嘿一笑，语气忽然严肃下来，“……亦森啊，哥混江湖这么些年，看出来了——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非亲非故的，人这么帮你。保不齐……”
“哥，我知道了。”
“算了算了，你现在这么难……你自己决定吧，哥就是提醒你多长几个心眼，免得最后吃亏！”
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一点点变暗。
许亦森觉得这根烟不得不抽，两三下披好外套，蹑手蹑脚出了门。
筒子楼狭窄走廊间，半夜三更仍不消停，呼噜声、骂声、呻吟声……还有一如既往的恶臭和蚊蝇。
许亦森走了好远，出了楼区，才找到一块还算清净的人行道抽烟。火光点亮，他刚想坐下，拐角处忽地走来一个黑衣人。
那人黑外套，黑口罩，兜帽盖在肩头，连眼睛都看不清。
许亦森识相拉开距离，谁料那人也像被吓了一跳，退出好一段。
两人在盲道两边对视半天，还是对方先开了口，是一个清甜的女声，又惊又喜：“亦森哥？”
这话一出，许亦森也懵了，这大半夜在路边，还能碰到熟人？
那人摘落兜帽，拉下口罩，冲他挥手：“我是田幼薇啊！”
“小田？”
小田是前段时间常来酒吧驻唱的歌手，但其实这么称呼也算高抬。她声音条件很好，但演唱技巧实在难以恭维。
就算是许亦森这种外行，也能听出她十句得有一半不在调上。
但好在刘哥的酒吧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再加上她面容姣好，是广受学生们喜爱的甜妹脸，也算是搞搞气氛。
许亦森和田幼薇那双澄澈的大眼睛对上，也情不自禁随她笑起来，心头郁结变淡了些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闲逛，多不安全啊？”
听他提起这个，田幼薇脸颊酒窝慢慢变浅：“森哥哥，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刘哥和你在照顾我，其实我吸引不来什么客流。所以…就找了个天桥，摆摊卖艺，先练练…”
田幼薇年龄不大，似乎大学还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看见她，许亦森像是见到了当时的自己，情不自禁鼓励：“没事，幼薇。你这么努力，肯定很快就会进步的。”
许亦森觉得自己说的干瘪，但这女孩却重重点头，笑开了花。
青春、懵懂、清纯……这些东西都挂在田幼薇脸上，许亦森被晃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唔？！”
田幼薇整个人像被电了一下，脸颊忽地红了，连忙拉开距离：“森哥哥，你干什么？”
许亦森扶额笑笑：“对不住，幼薇太可爱了。一时把你当成了小妹妹，没太在乎男女之防。”
田幼薇嘟起嘴唇：“我可不小了，成年了。”
“我的错。”
许亦森甩灭烟头，丢进附近铁皮垃圾桶里，轻咳两声，嗓子里火辣辣的。
田幼薇注意到他神情不太自然，小心翼翼探头询问：“森哥哥，你……是出什么遇到什么困难了么。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抽烟的。”
许亦森摇头笑笑：“没什么，倒是你…我送你一段路吧，你住在这附近的哪个小区？”
田幼薇挠挠头，忽地想起什么：“那就麻烦森哥哥了——”
和田幼薇走了许久，许亦森心底包袱被短暂剥离了开。
这女孩几次欲言又止，却又只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走到小区楼下，许亦森冲田幼薇摆手，她忽然回过头，大眼睛亮亮的：
“森哥哥，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但只要再坚持一下，总会有转机的。就像你跟我说的，你那么努力，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好的么？
许亦森没了抽烟的兴致，摇摇晃晃又躺回了船上。衣襟残余的烟味一点点侵入身体，一个声音暗自响起——不搏一把，你甘心吗？
来了宁海，就这么双手空空的离去，你甘心么？
他想了很久。
直到凌晨五点，他拨通了沈宜欢的电话。
“唉…帅哥，我该说你走运呢，还是我走运呢。这刚起床要去晨练，你就来电话了——巧不巧？”
熬了一宿夜，许亦森挂着厚厚黑眼圈，嘴角勉强挤出个笑：“……打扰了。”
沈宜欢没搭理他这句道歉：“这时候打过来，效忠来了？”
“嗯。”
“跟着我干，可不能后悔？”
许亦森把手机开了免提，将就着洗了把脸，好歹是唤回来点精神：“那要是有一天我后悔了呢？”
“不许。”沈宜欢态度很强硬，“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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