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狐泣血应验与暗夜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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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油纸包紧贴着里衣,里面装着足以让贵妃谢明蓁在万众瞩目下身败名裂的“香料”。沈知微(林薇)蜷缩在冷宫破屋的角落,毫无睡意。窗外夜色浓重如墨,寅时(凌晨3-5点)的梆子声遥远而空洞。

时间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醒了蜷在破絮里打盹的阿萝。“阿萝,醒醒。”

阿萝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沈知微眼中那簇跳动的火焰,瞬间清醒。

“按计划,走。”沈知微声音低沉而坚定。

卯时初(清晨5点),天色将明未明,浓重的雾气如同惨白的裹尸布,笼罩着死寂的皇宫。

冷宫通往御花园偏僻角落的小径,更是人迹罕至。沈知微和阿萝如同两道灰色的影子,借着雾气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行。沈知微心脏狂跳,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

阿萝紧紧跟在她身后,小脸绷得紧紧的,呼吸急促,眼神却异常专注——她牢记着小主的吩咐,望风!

赏花亭。

贵妃谢明蓁祭天前习惯在此停留片刻,整理仪容,享受众人瞩目。这是李贵人交代的,也是沈知微唯一的机会。

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

远处传来祭天鼓乐的隐约前奏,更显得此地死寂。沈知微迅速确认四周无人,闪身来到赏花亭侧后方一片精心打理的花圃边缘——这里是贵妃仪仗停留时,她最可能靠近的位置。

“阿萝,盯着路口!”沈知微低喝一声,迅速蹲下,从怀中掏出那包“香料”。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飞快地、均匀地将那粗糙的巴豆粉混合物,撒在花圃湿润的泥土和低矮的花叶上!粉末很快被露水和泥土吸收,几乎看不出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拉起阿萝,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原路飞速撤回冷宫。整个过程快如鬼魅,不过片刻功夫。

回到阴冷的破屋,沈知微和阿萝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小主…我们…我们不会被发现吧?”阿萝声音带着哭腔。

“不会,”沈知微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雾气”是最好的掩护。现在等,等待,是最煎熬的酷刑。时间仿佛凝固。

沈知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可能的结果。巴豆粉遇水(露水)会更快生效,贵妃停留时间虽短,但只要吸入粉尘或沾染在鞋底裙裾带入封闭的轿舆内…足够。

她竖起耳朵,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异常的声音。冷宫死寂依旧,但远处天坛方向的鼓乐声愈发清晰、庄严。

辰时(上午7-9点),祭天大典正式开始!

天坛圜丘,庄严肃穆。

巨大的青铜鼎炉香烟缭绕,直上云霄。宏大的礼乐声中,身着十二章纹玄色冕服的皇帝萧珩,手持玉圭,神情庄重,立于祭坛中央。文武百官、宗室勋贵,依品阶肃立阶下,屏息凝神。

最靠近皇帝的位置,盛装华服的贵妃谢明蓁,无疑是全场最耀眼的焦点。她身着流光溢彩的百鸟朝凤金缕衣,头戴九尾凤钗,妆容精致绝伦,眉宇间带着惯有的骄矜与志得意满。能在此等大典上伴驾君侧,是她无上荣宠的象征。她微微扬着下巴,享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艳羡与敬畏的目光。

然而,无人察觉,一丝细微的不适感,正悄然在她腹中升起。

起初只是隐隐的坠胀感,她并未在意,只当是早起空腹加上繁复冠冕的压迫。

皇帝萧珩展开祭文,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圜丘上回荡:“……伏惟昊天上苍,眷佑下民……”

就在这庄严肃穆、落针可闻的时刻!

“咕噜噜——!”

一声极其响亮、极其不合时宜的腹鸣,如同惊雷般,从贵妃谢明蓁的方向突兀地炸响!

谢明蓁娇躯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那腹中的坠胀感骤然转化为剧烈的绞痛,如同有无数只手在撕扯她的肠腑!一股无法抗拒的、汹涌澎湃的“洪流”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下冲击!

“呃……”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来,拼命想夹紧双腿,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汗瞬间布满了她的额头和后背,浸透了华贵的金缕衣。

阶下的百官面面相觑,眼神惊疑不定。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萧珩的诵读声也微微一顿,深邃的目光扫向身旁明显异样的贵妃。

就在这万众屏息的死寂中!

“噗——卟——!”

一连串无法抑制的、响亮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泄气声,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骤然从贵妃的裙底爆发出来!紧接着,众人惊恐地看到,那华美绝伦的金缕衣下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令人作呕的污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在庄严肃穆的祭坛上弥漫开来。

谢明蓁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温热的、失控的污秽正顺着她的腿流下……羞耻、恐惧、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在无数道难以置信、鄙夷、震惊的目光聚焦下,连一声尖叫都发不出,就这么直挺挺地、带着一身污秽和恶臭,软软地向后晕厥栽倒!

“贵妃娘娘!”

“天哪!”

“御前失仪!大不敬啊!”

“秽气冲撞祭坛!这是大凶之兆!”

短暂的死寂后,现场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甚至压抑的嗤笑声如同潮水般涌起!侍卫和宫女手忙脚乱地冲上前,试图搀扶起不省人事、一身狼藉的贵妃,场面混乱不堪。

皇帝萧珩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手中的祭文被捏得变了形,冰冷的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和晕厥的贵妃,最终,那锐利如鹰隼的视线,却穿透人群,仿佛遥遥投向了冷宫的方向。

他薄唇紧抿,没有说一个字,但那无形的威压,已让整个圜丘的温度骤降。

祭天大典,彻底毁了。

“白狐泣血!是白狐泣血显灵了!”

“天罚!这是天罚啊!贵妃娘娘她…她触怒了上天!“

“怪不得!怪不得前几日冷宫那边就传得沸沸扬扬!白狐泣血,指向昭阳宫啊!”

“秽气冲撞祭坛…完了完了,这是要祸及国运吗?”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惊恐地喊出了“白狐泣血”的流言。

这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之前还在冷宫小范围流传的诡异故事,瞬间被赋予了“预言”的神圣光环!所有人都将贵妃的御前失仪与那不详的征兆联系起来!

恐慌和流言像瘟疫般在宫廷中蔓延开来。

“天罚”、“不祥”、“牝鸡司晨”的议论甚嚣尘上。贵妃谢明蓁苦心经营多年的完美形象和高贵地位,在这一刻,随着那无法控制的污秽,彻底崩塌!她的盛宠,也蒙上了浓重的不祥阴影。

冷宫,破屋。

沈知微和阿萝并不知道天坛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很快,她们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骚动、惊呼和压抑的议论声。紧接着,是昭阳宫方向传来的前所未有的混乱!哭喊声、呵斥声、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阿萝扒着破窗棂的缝隙,努力向外张望,小脸因为激动而涨红:“小主!小主!外面乱了!全乱了!好多人在跑!都在说…都在说贵妃娘娘…在祭坛上…出…出丑了!”她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结结巴巴地表达着巨大的震撼。

成功了!

沈知微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一阵强烈的虚脱感。

胸中那口积郁了许久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贵妃,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

然而,这份快意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贵妃吃了如此大亏,必定雷霆震怒。冷宫,将是首要清洗的目标!李贵人…那个传递毒药的蠢货,会第一个被推出来灭口!而自己,作为“执行者”,也绝不可能幸免!

必须尽快处理掉所有证据!她立刻翻出床板下藏着的真毒药粉和剩余的巴豆粉,毫不犹豫地倒进角落的夜壶里,又用脏水反复冲刷。那包替换用的油纸,也被她撕得粉碎,混在垃圾中。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窗外依旧混乱的景象,心头却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报复的快感褪去后,是更深的危机感。贵妃的报复,会以何种更阴毒的方式降临?

入夜,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疯狂敲打着冷宫破败的屋顶和窗棂,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狂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

白天昭阳宫方向的混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沈知微知道,这种死寂之下,往往酝酿着更可怕的风暴。

突然,在震耳欲聋的雨声和风声中,她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雨的异响!像是…挖掘泥土的声音?就在她西窗根下!

沈知微的心猛地提起!她立刻屏住呼吸,示意同样警觉起来的阿萝不要出声。她悄无声息地挪到西窗边,窗纸早已破烂,透过缝隙,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惨白闪电,她赫然看到一个穿着蓑衣、身形模糊的黑影,正蹲在她窗根下,用一把小铲子飞快地挖掘着泥泞的土地!

他在埋什么?!

沈知微的心跳几乎停止。贵妃的人!这么快就来了!这埋下的,绝对是要命的陷阱!

她不敢再看,迅速缩回墙角,和阿萝紧紧靠在一起,在黑暗中听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挖掘声和掩盖声。直到那声音被更大的风雨声彻底淹没,窗外的黑影也消失无踪。

雨,还在下。冷得刺骨。

沈知微看着那面记录着符号的墙壁,在闪电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泻药局的胜利,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喘息。新的、更致命的危机,已随着暴雨,悄然埋在了她的窗根之下。

卷末的阴霾,比这无边的雨夜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