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的铁皮门在琳达身后哐当撞上时，林夜怀里的苏璃又轻了几分。
他能清晰感觉到她的体温正顺着浸透衬衫的血渍往外渗，像块正在融化的冰。
放她在那边。琳达扯下外套垫在积灰的破木箱上，狙击枪斜挎在肩头，手指始终搭在扳机护圈上。
她弯腰检查苏璃后背的伤口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子弹没穿，但碎骨扎进肺叶了。
林夜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盯着苏璃苍白的脸，她的唇色比仓库里的月光还淡，睫毛上的血珠凝着，像被冻住的红蝴蝶。
芯片还攥在他右手，林月实验日志六个小字在指腹磨出浅浅的痕——那是母亲的字迹，他十二岁生日时替他补的数学笔记里，夜字最后一捺也是这样的弧度。
系统，破解芯片。他闭了闭眼，识海深处的知识系统开始震动。
以往吞噬记忆时的刺痛这次格外钝重，像有人拿钝刀在脑仁里搅。
记忆超载，进入自保模式。机械音在耳边炸响的瞬间，林夜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混沌里。
无数光点在四周漂浮，近看是细碎的画面：暴雨中奔跑的小女孩、白大褂举着针管的手、金属台上传来的电流声......每一片都裹着刺目的蓝光，像被冻在琥珀里的秘密。
他伸手触碰最近的光点。
画面突然清晰——雨幕里，扎着羊角辫的苏璃正被两个黑衣男人拖向面包车。
她的碎花裙被扯破，膝盖磕在水洼里，哭喊声混着雨声：妈妈！
妈妈——
林夜的呼吸顿住。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苏璃，不是讲台上推金丝眼镜的清冷教授，不是替他挡子弹时笑如月光的女人，是个会害怕、会哭、会拼命蹬腿的普通小女孩。
暗河。他喉结滚动。
三年前林家覆灭时，父亲最后一句话就是小心暗河，而苏璃总说自己和暗河没关系。
光点碎片开始旋转，画面切换成白墙蓝顶的实验室。
少女苏璃被固定在金属台上，左手臂缠着渗血的绷带。
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着他，正在调试仪器，马尾辫垂在肩后——那是林夜再熟悉不过的轮廓，他母亲林月总爱用那枚翡翠发簪别住发尾。
实验体07，机械义肢植入第三阶段。林月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冷静得像台机器，肾上腺素指数180，正常。
不！少女苏璃的哭腔带着颤音，阿姨，我疼...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冲过去拽住母亲的手，指尖却穿透了那道虚影。
记忆空间里的林月转过脸，镜片后的眼睛和他有七分相似，可眼底没有半分温度：疼说明神经连接成功。
金属钳夹住少女的断臂时，苏璃的尖叫刺穿了整个空间。
林夜踉跄后退，后背撞在某个记忆碎片上——那是他十岁生日的画面，母亲端着蛋糕从厨房出来，奶油在她鼻尖沾了一点，笑骂他又偷吃草莓。
两个场景在眼前重叠，他突然觉得胃里翻涌。
母亲的手既能揉他的头发，也能捏碎另一个女孩的血肉？
很震撼？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夜猛地转身，陆沉正靠在记忆碎片堆里，西装笔挺，连袖扣都闪着冷光。
他的手指敲了敲旁边的碎片，少女苏璃的哭喊声突然变轻，像被按了静音键。
你早知道这些？林夜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是被欺骗的愤怒烧得他喉咙发疼。
当然。陆沉漫不经心整理袖扣，暗河当年绑架苏璃做人体实验，林月作为首席科学家参与......这些都是你复仇需要的拼图。他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把刀，但你太弱了，直接给线索会被暗河反杀。
所以我让系统把记忆碎片打包，等你自己来挖。
你凭什么......
凭你需要我。陆沉打断他，指尖划过一片记忆碎片，画面变成林家老宅被烧毁的夜。
父亲倒在血泊里，冲他喊跑的嘴型还没闭合。没有我，你连暗河的门槛都摸不到。
林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天前在巷子里，是陆沉递给他能定位暗河基地的追踪器；想起上周被杀手围堵时，是陆沉的人开着货车撞碎了包围圈。
原来那些巧合，都是对方布的局。
测试结束。陆沉突然笑了，转身时身影开始虚化，现在你知道苏璃的秘密，知道林家的仇人，该想想怎么......他的声音散在风里，不辜负所有为你牺牲的人。
记忆空间突然剧烈震动。
林夜踉跄着扶住最近的碎片，那是苏璃在课堂上的画面——她站在讲台上，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发间，说考古学是和过去对话的艺术。
吞噬记忆。他咬着牙低喝。
知识系统在识海掀起惊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流逝：上周和苏璃在便利店买关东煮的细节、母亲教他骑自行车时的温度......但换来的是苏璃记忆的洪流——暗河基地的构造图、实验体编号对应的研究员、还有林月日志里那句他们要的不是义肢，是能承载异能的容器。
警告，记忆融合度97%。系统音突然尖锐起来，现实连接即将断开——
剧痛从后颈炸开。
林夜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他正跪在仓库的水泥地上，苏璃的手还攥着他衣角。
琳达的狙击枪已经上膛，正贴着窗户缝隙往外看，背影绷得像根弦：暗河的追踪器，他们顺着芯片信号找来了。
仓库外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林夜低头，芯片不知何时嵌进了他掌心，渗出的血在金属表面晕开，隐约能看见第13号实验：异能觉醒几个字。
苏璃的手指动了动，在他手背上划拉两下。
他凑近，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呢喃：林月......日志里......有......钥匙......
仓库门被撞开的巨响中，林夜把苏璃抱得更紧了。
他望着窗外逐渐逼近的探照灯，识海深处的知识系统正发出滚烫的光——这次，他要让暗河看看，被他们当成棋子的人，到底能掀起多大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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