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铁门在身后撞上的瞬间，林夜膝盖一软，几乎要栽倒在满地的碎纸箱上。
怀里的方正像团烧红的炭，体温透过浸透血的衬衫烙得他后背生疼。
老方？
老方！他踉跄着把人甩到铁架床上，动作重得床板发出吱呀的哀鸣。
方正的脑袋歪向一侧，苍白的脸在昏黄的灯泡下像张褪了色的旧照片。
林夜的手指在他颈侧摸索，脉搏细得像游丝，腹部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暗红的液体正顺着床沿滴进水泥地的裂缝。
医药箱摔在地上，酒精棉、纱布滚得到处都是。
林夜扯掉染血的绷带时，方正突然抽了口气——这声轻响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
他手忙脚乱地倒酒精，消毒棉按上伤口的瞬间，方正的睫毛剧烈颤动，却始终没醒。
操，你他妈的不是说抗揍吗？林夜的声音发颤，把最后一卷纱布缠得死紧，等你醒了，老子煮二十碗泡面，加双蛋，加火腿——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加你最爱的酸豆角。
墙角的铁皮柜上摆着台老款笔记本，屏幕幽蓝的光突然晃了他眼。
林夜的目光落在方正塞给他的存储卡上，那东西正躺在床脚的血泊里，像块淬了毒的冰。
他弯腰捡起，指腹擦净上面的血渍。
存储卡边缘有道浅浅的划痕，是方正用铁链勒陈启明时蹭的——林夜记得，当时碎玻璃扎进方正肚子的声音，比铁链绞紧的声响还清晰。
老方，我去看看这破录像。他扯过件干净外套给方正盖上，看完就回来守着你。
笔记本开机的嗡鸣像根细针，扎进安全屋的寂静里。
林夜把存储卡插进去，视频文件跳出来的瞬间，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是暗河总部的会议室，红木桌、水晶吊灯，墙上挂着的暗河图腾在镜头里泛着冷光。
陆沉坐在主位。
林夜的呼吸突然停滞。
视频里的陆沉穿着深灰西装，指节抵着下巴，正盯着投影幕布上的资料：超级战士计划的实验体存活率，上周跌到了百分之十七。他的声音和平时一样低哑，尾音却带着点林夜从未听过的轻慢，不过没关系，陈启明那蠢货最近在追个叫林夜的小子。
画面里的其他高层猛地抬头。
林夜？有人皱眉，就是半年前被林家驱逐的那个？
对。陆沉敲了敲桌面，投影幕布上突然跳出林夜的照片，他有个能吞噬记忆的系统，有意思吧？他笑起来，我让人透了点风声，说天机匣在他手里——陈启明那脑子，肯定追着他满城市跑。
你疯了？另一个高层拍桌，那系统要是被他完全掌控——
所以才要测试。陆沉打断他，我要看看，这小子能不能在暗河的追杀里活下来。
要是活下来......他指腹蹭过照片里林夜的眼睛，他就是最好的实验体。
笔记本啪地合上。
林夜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他想起三天前在巷子里，陆沉递给他半瓶冰可乐，说陈启明最近盯你盯得紧，需要帮忙就找我；想起上周在酒吧，陆沉拍着他肩膀说暗河的水比你想的深——原来都是戏。
测试？他对着空气冷笑，声音像块磨钝的刀，老子倒要看看，你陆沉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安全屋的铁皮门被撞得哐当响时，林夜正把微型窃听器贴在陆沉秘密基地的围墙上。
月光被云层撕成碎片，他缩在灌木丛里，听着门内传来的脚步声——暗河的杀手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
老大说那小子今晚必来。有人叼着烟，火光在夜色里明灭，抓住他，陈启明那老东西能赏咱们半车奖金。
林夜屏住呼吸。
识海深处的知识系统发烫，特种兵记忆里的隐身技巧顺着神经爬上来。
他贴着墙根挪动，鞋底几乎没沾到地面——这是吞噬了侦察兵记忆后才学会的本事，每移动一步，太阳穴就突突地跳，系统在抽走他今天上午的记忆作为代价。
基地二楼的窗户透出光。
林夜踩上空调外机，指尖扣住窗框的瞬间，系统突然剧痛——是苏璃记忆里的建筑图在翻涌：二楼右数第三间是陆沉的办公室，防弹玻璃，密码锁。
他翻进窗户时，陆沉正背对着他坐在转椅上。
深灰西装搭在椅背上，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桌上摆着半杯没喝完的威士忌，冰块碰撞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来了？陆沉没回头。
林夜的瞳孔收缩。
他摸向腰后的军刺，却在碰到刀柄的瞬间顿住——陆沉脚边的地毯上，扔着把拆了一半的手枪，零件摆得整整齐齐，像在等他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你和我太像了。陆沉终于转过脸，台灯的光从下往上打，在他眼底投出阴影，被背叛时会疯，被利用时会恨，可就算知道是陷阱，也非要咬着牙走到底。
林夜的军刺抵住他咽喉。说，为什么暴露会议内容？
因为我需要你活着。陆沉盯着刀尖，唇角扯出个笑，暗河的高层早就在怀疑我，他们想让我当超级战士计划的第一个实验体——他突然抓住林夜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而你，是我找到的，能摧毁暗河的刀。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系统在识海深处轰鸣，他想起方正染血的脸，想起陈启明枪口下的方正气若游丝，想起陆沉在录像里说测试时的眼神——原来最狠的背叛，从来不是背后捅刀，而是把你当棋子，还让你以为自己在掌控全局。
所以你故意让我拿到录像？
故意让陈启明追我？他的声音发颤，方正差点死在仓库里，就为了让你测试？
陆沉的笑淡了。
他松开手，从西装内袋摸出张照片——是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抱着只布熊站在樱花树下。这是我女儿，三年前被暗河绑架。他的拇指摩挲着照片边缘，他们说，只要我效忠，就保她周全。
可上个月......他喉结动了动，他们说实验体需要新鲜血液。
林夜的军刺当啷落地。
我没别的选择。陆沉弯腰捡起照片，小心地塞进胸口的口袋，所以我要找个能掀翻暗河的人，而你......他抬头看向林夜，眼底有团火在烧，你比我当年更疯，更狠，更不怕死。
窗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林夜听见楼下的杀手在喊：二楼有动静！
陆沉突然抽出藏在椅下的匕首。
寒光闪过的瞬间，林夜想躲，却见他反手刺向自己的心脏——闷响混着布料撕裂声，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在白衬衫上晕开朵红梅。
这是暗河核心服务器的密钥。他把带血的钥匙塞进林夜掌心，密码是我女儿的生日，0418。
你疯了？林夜攥住他的手腕，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我能救你——
不用。陆沉的呼吸越来越弱，暗河的人要抓活的，我死了，他们就不会再查我女儿......他的手指抚过林夜掌心里的钥匙，去核心服务器，毁掉所有实验数据，包括......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林夜脸上，包括苏璃她爸当年的研究记录...
林夜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还想问苏璃的事，陆沉的手已经垂了下去，瞳孔逐渐涣散，最后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另一个自己。
安全屋的灯泡在头顶忽明忽暗。
林夜把密钥插进电脑时，手背的血已经凝了，结成暗红的痂。
陆沉的血混着方正的血，在他掌心烙下块滚烫的印记。
密码0418。他敲下最后一个数字，屏幕突然亮了。
暗河核心服务器的地图跳出来，红色标记在市中心的地下三层，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林夜。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猛地转身。
苏璃站在铁门边，白大褂上沾着泥点，眼尾泛红，手里攥着个档案袋——是他上周托她查的林家旧案资料。
你都知道？他的声音发哑，陆沉说的，你爸的研究......
苏璃没说话。
她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血，又碰了碰电脑屏幕上的红色标记。三年前我就知道暗河在做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我不敢自己来，我怕......她抬头看他，眼里有泪在晃，我怕我会输。
林夜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第一次见苏璃时，她站在考古实验室里，白手套沾着陶片的灰，说林先生，我可以帮你查林家的事；想起上个月暴雨夜，她抱着笔记本冲进他的破出租屋，说暗河的运输路线改了，这是新的——原来她早就知道，却还是站在他身边。
所以你故意引导我？他问。
因为只有你。苏璃握住他的手，只有你被背叛过，被践踏过，却还能爬起来，咬着牙往前冲。
电脑屏幕突然闪烁。
暗河核心的位置坐标开始滚动，最后定格在中心广场地下三层。
林夜看着那串数字，又看看苏璃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
走。他扯过件外套披在她肩上，去把他们的老窝掀了。
苏璃点头。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医药箱，里面的纱布在晃动，发出细碎的响。
林夜转身去看铁架床上的方正——他的睫毛动了动，发出声含糊的呻吟。
老方醒了。苏璃说。
林夜快步走过去。
方正的眼睛眯成条缝，看见他的瞬间，扯出个歪歪扭扭的笑：夜哥......泡面......
二十碗，双蛋加酸豆角。林夜抹了把他汗湿的额头，等咱们把暗河端了，老子请你吃满汉全席。
窗外传来警笛声。
林夜没动，他知道那不是救兵——暗河的人，从来不会给对手留喘息的机会。
他摸出陆沉给的密钥，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
电脑屏幕上的红色标记还在亮，像颗跳动的心脏。
苏璃站在他身侧，手指轻轻搭在他后腰——那里别着从陆沉办公室顺来的军刺，刀柄还沾着未干的血。
该出发了。苏璃说。
林夜最后看了眼方正，替他掖了掖被角。
门打开的瞬间，冷风灌进来，吹得桌上的存储卡哗啦作响。
他弯腰捡起，塞进胸口的口袋——那里面，还留着陆沉最后说的半句话：包括苏璃她爸当年的研究记录......
这句话像根刺，扎在他喉咙里。
等解决了暗河，他一定要问个清楚——关于苏璃，关于林家，关于所有被掩盖的真相。
但此刻，他只能往前。
安全屋的铁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响。
林夜和苏璃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刀。
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不知道是敌是友。
但他知道，有些事，必须在今晚做个了断。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