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城市天际线时，林夜背着方正的脚步突然顿住。
苏璃的机械义肢在他身侧轻颤，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那是她启动扫描模式的标志。
两人面前的废弃研究所像头蛰伏的巨兽，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敞着，门沿挂着的警戒线被风卷起又落下，在晨光里划出苍白的弧。
热成像显示内部没有活动热源。苏璃的声音压得很低，义肢指尖轻触门侧的电子锁，但防御系统还在运行。她抬头时，碎发扫过泛红的眼尾，那是昨夜连续破解三个暗网节点留下的痕迹。
林夜把方正轻轻放在门旁的灌木丛后，指腹抹过少年嘴角的血渍。
方正的睫毛颤了颤，却没醒——暗河的迷药剂量，他比谁都清楚。等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别出来。他对着昏迷的人低语，像是说给某个必须遵守的约定。
转身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林夜侧头看向苏璃，她的义肢正贴着墙面缓缓移动，淡蓝色的光在墙皮脱落处投下细碎光斑。这里装了声波探测器。她的指甲在墙缝里抠出片金属薄片，暗河特供的，连呼吸频率都能捕捉。
林夜摸向战术背心内层，那里躺着陆沉录像里提到的存储卡，还有苏璃义肢中取出的芯片。
芯片贴着他心口，凉得刺骨——三天前在地下车库，苏璃被暗河杀手刺穿右臂时，就是用这只机械臂护着芯片，血顺着义肢关节往下淌，滴在水泥地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屏住呼吸。苏璃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
她的义肢突然发出蜂鸣，指尖弹出根细如发丝的探针，精准插入电子锁的漏洞。
林夜看着她垂落的发尾，看她喉结随着操作频率轻动，看她额角渗出的汗在晨光里闪了闪，像颗未落的星。
滴——
锁芯转动的轻响惊飞了几只麻雀。
林夜先一步侧身挡在苏璃前面，靴尖碾过地上的碎玻璃，耳中全是自己的心跳。
研究所内部比想象中明亮，天花板的应急灯每隔五秒闪一次冷白光，照出满地的电线、锈蚀的培养舱，还有墙上密密麻麻的实验日志——最上面的日期，是三年前他被林家驱逐的那天。
这里......苏璃的义肢触到控制台时突然顿住，和我在考古现场发现的古文明遗址，电路结构一模一样。她抬头看他，瞳孔在冷白光里缩成细点，暗河在复制上古的能源系统。
林夜的手指抚过控制台边缘的刻痕，那是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却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知识系统在躁动。
他闭眼，任由系统吞噬记忆：七小时前在仓库破解存储卡时，陆沉录像里背景音的生物心跳，突然和控制台下方的低频震动重叠。
密钥。他猛地睁眼，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U盘——是三天前在医院，濒死的陆沉塞进他掌心的，陆沉说过，当你以为找到钥匙，门后才是真正的锁。
苏璃的义肢接住U盘，插入控制台的瞬间，整面墙的显示屏同时亮起。
绿色数据流如瀑布倾泻，最后定格在张三维地图上：红点在研究所地下三层疯狂闪烁，旁边标注着核心实验体-07。
找到了。苏璃的声音发颤，机械义肢的温度透过他手背传来，暗河所有的人体实验数据，都储存在地下三层的主服务器里。
警报声就是这时响起的。
短促的蜂鸣像根细针扎进耳膜，林夜拽着苏璃躲进实验台后，余光瞥见墙角的摄像头转了过来。他们早就在等我们。他咬着牙，从战术背心摸出消音手枪，苏璃，你去地下三层，我断后。
不行。苏璃的义肢扣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的知识系统每次使用需要消耗记忆，昨天为了救方正已经用了三次——
那是我该操心的事。林夜扯开她的手，指腹蹭过她义肢关节处的血渍，那是三天前她替他挡刀时留下的，去。
脚步声从二楼传来，带着金属鞋跟撞击地面的脆响。
陈启明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黑色风衣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腰间别着的银质短刀——那是暗河执行者的标志。
他歪头笑了笑，刀尖在楼梯扶手上划出火星：林少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么快就摸到老巢了。
林夜的枪口对准陈启明眉心，却在触碰到对方视线的瞬间顿住。
那双眼太冷静，冷静得像口没有底的井——三年前林家家宴上，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林夜被按在地上，看着父亲把偷窃科研成果的罪名扣在他头上，看着家族护卫把他拖出大门时，母亲站在二楼雕花栏杆后，连指尖都没动一下。
发什么呆？陈启明的刀光突然逼近，林夜侧身翻滚，子弹擦着对方耳际打在墙上。
苏璃的义肢在他身侧展开，弹出根碳纤维管——那是她改装的考古铲，此刻却比任何武器都锋利。
去地下三层！林夜吼道，反手掐住扑过来的杀手手腕。
知识系统在脑海中轰鸣，他吞噬着对方的记忆：泰拳肘击的角度，锁喉的力度，还有......这双眼睛，三天前在巷子里捅了苏璃三刀。
怒火烧穿了理智。
林夜的膝盖顶碎杀手的肋骨，指节砸进对方咽喉时，尝到了嘴里的血腥气——是他自己咬破了嘴唇。
余光里，苏璃的身影闪进安全通道，义肢上的蓝光像把淬了毒的剑。
想走？陈启明的刀架在林夜后颈，暗河的核心，是你能碰的？
林夜突然笑了。
他摸向战术背心最内层，那里除了存储卡和芯片，还有苏璃昨晚塞给他的微型炸弹——如果情况不对，炸了主服务器。她当时说，睫毛上还沾着破解代码时落的灰。
你猜我摸到了什么？他反手抓住陈启明的手腕，把炸弹拍在对方掌心，暗河的核心，也是你能护的？
警报声骤然变调。
林夜看见陈启明的瞳孔骤缩，看见他踉跄着后退，看见安全通道的门在苏璃身后闭合。
他转身冲向楼梯，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洞。
地下三层的门开着，苏璃正站在主服务器前，义肢插入服务器接口，额角的汗滴在金属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还有三十秒。她头也不回，自毁程序需要时间同步。
林夜把她拽进安全舱，舱门闭合的瞬间，整座研究所开始震动。
显示屏爆炸的碎片擦过他耳际，培养舱的玻璃纷纷碎裂，陈启明的怒吼被爆炸声撕碎。
苏璃的义肢还插在服务器里，数据流疯狂闪烁，最后定格成段血红色的文字：
实验体-07觉醒，定位林夜，定位苏璃...
轰——
安全舱剧烈摇晃，林夜护住苏璃的头，看她睫毛上的汗被震落，看她机械义肢的指示灯一盏盏熄灭。
爆炸的气浪撞在舱门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某种巨兽的哀鸣。
成功了吗？苏璃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片落在他肩头上的雪。
林夜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消息：主服务器数据已清空，暗河全球分部十二小时内瘫痪。发信人是方正——那小子根本没睡，他早就在灌木丛里黑进了研究所的备用网络。
成功了。他说，低头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松木香，和三年前在图书馆第一次遇见时一样，但陈启明说的对......
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苏璃接完他的话，机械义肢突然亮起微弱的蓝光，实验体-07的资料，我复制了一份。她从义肢关节处取出个微型存储芯片，是个人类，林夜，和我们一样的人类，只是......
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
晨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落在苏璃眼尾的红痕上，像滴未干的血。
林夜接过芯片，触到她指尖的温度——原来机械义肢，也可以这么暖。
走。他拉她起身，安全舱门缓缓打开。
浓烟里传来陈启明的咳嗽声，还有更远的，警笛声。
林夜背上方正，看苏璃捡起地上的考古铲，金属铲头在晨光里闪了闪，像把重新淬过的剑。
他们走出研究所时，风里有青草的香气。
林夜抬头，看见远处的警灯正在逼近，像缀在云里的星。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暗河的网，他才撕了个小角；而他和苏璃，还有太多的账，要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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