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背着方正踏出研究所大门时，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凉意。
警笛声在两公里外轰鸣，像根细针直扎进他耳膜。
他脚步微顿，怀里的方正发出模糊的呻吟——这小子在灌木丛里熬了整夜，刚才又被爆炸气浪震晕了。
苏璃走在他右侧，考古铲的金属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发间的松木香被风揉碎，若有若无钻进他鼻腔。
林夜？苏璃侧头，眼尾的红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你脸色很白。
他刚要开口，太阳穴突然像被重锤猛砸。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苏璃的脸、远处的警灯、脚下的青草，全变成了重叠的虚影。
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他抬手去抹，指尖却触到一片黏腻的湿——不是血，是某种半透明的黏液，在指缝间拉出细丝。
系统警告！系统警告！
机械音在脑内炸响的瞬间，林夜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他踉跄着扶住什么，掌心触到的却不是研究所的外墙，而是某种冰冷的、类似玻璃的材质。
等意识重新凝聚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绝对的黑暗里，头顶没有天，脚下没有地，只有零星的光斑像破碎的星子悬浮在四周。
因宿主72小时内连续吞噬13份记忆，知识系统能量过载。系统音比平时沙哑，已启动保护程序，宿主将暂时困于记忆牢笼。
脱困条件：找到记忆核心并完成校准。
林夜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咔咔轻响。
他想起昨夜为了黑进暗河服务器，强行吞噬了陈启明手下黑客的记忆——那家伙大脑里全是加密代码，他足足耗了三个小时才消化完毕。
再之前是地下二层的守卫队长，前天是实验室的研究员......确实，最近用系统太频繁了。
警告：记忆牢笼存在记忆反噬风险。系统音突然卡顿，检测到......外来干扰...
话音未落，黑暗中亮起第一道光。
是父亲的脸。
林正雄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家族祠堂的香案前，檀香熏得他眼角泛红：夜儿，你天赋虽高，可心太野。
爸？林夜下意识向前一步，指尖却穿透了那道虚影。
记忆碎片突然开始扭曲，父亲的脸变成了家族长老们的冷笑，祠堂的红墙剥落，露出后面冰冷的金属——那是三年前他被驱逐时，家族用异能封锁的地下室。
小杂种也配姓林？
要不是你妈用命换你，早该和她一起埋了。
骂声像潮水般涌来，林夜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另一片记忆。
这次是高中同桌阿杰，举着篮球冲他笑：夜哥，帮我补补数学呗？可下一秒，阿杰的脸被血染红，倒在巷子里，手里攥着半张暗河的任务单——那是林夜为了查家族秘密，不小心暴露了阿杰的行踪。
都是你的错。阿杰的嘴唇开合，血沫从嘴角溢出，都是你......
林夜呼吸骤促，额头渗出冷汗。
他转身想逃，却撞进一片更刺眼的光里。
这次是苏璃，在图书馆的落地窗前翻书，发梢沾着银杏叶，抬头时眼尾的红痕若隐若现：同学，你站在这里半小时了，是要看《玛雅文明未解之谜》吗？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林夜喉结动了动，伸手去碰她的发梢——这次没有穿透，指尖真的触到了柔软的触感。
可下一秒，画面急转直下：苏璃被按在手术台上，白大褂的人用手术刀割开她的右肩，金属义肢的齿轮扎进血肉里，她咬着牙不哭，眼泪却大颗大颗砸在不锈钢台面上。
实验体-07，神经连接测试开始。
痛苦值98%，仍无情绪波动，完美适配。
林夜的瞳孔骤缩。
他认得这个场景，和苏璃义肢里存储的实验资料片段一模一样。
原来她不是暗中调查暗河，她根本就是暗河制造的实验体——那些深夜里她对着义肢发呆的模样，那些她总在凌晨三点才睡的痕迹，此刻全连成了线。
林夜。
熟悉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
林夜猛地转头，看见苏璃站在光斑最亮的地方，身上穿着三年前的白衬衫，右肩却没有义肢，只缠着渗血的绷带。
她朝他伸出左手，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过来。
苏璃？林夜踉跄着跑过去，这是你的记忆？
你小时候......
他们拿走了我的痛觉，拿走了我的恐惧，却拿不走我记住的事。苏璃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般钉进他心里，记忆牢笼不是系统的惩罚，是暗河的陷阱。
他们在你的系统里埋了钩子，等你吞噬太多记忆就触发。
所以刚才的系统警告......
是假的。苏璃的左手突然泛起蓝光，和她义肢启动时的颜色一模一样，跟我来，核心区在最里面。
林夜跟着她穿过层层叠叠的记忆碎片。
有他被家族毒打的画面，有苏璃在考古现场刷开陶片的专注，有方正黑进网络时发亮的眼睛......直到他们站在一扇青铜门前，门上刻着和苏璃义肢关节处相同的纹路。
推开门。苏璃说。
门后是间狭小的房间，墙上挂满监控屏幕，画面里全是林夜：在便利店打工，在图书馆翻书，在巷子里和暗河杀手搏斗。
最中间的屏幕突然亮起，陆沉的脸出现在里面，阴鸷的眼睛弯成笑：林同学，欢迎来到我们为你量身定制的牢笼。
你怎么会在这？林夜的手按在腰间——那里别着从研究所顺来的电击枪。
你以为苏璃为什么总在帮你？陆沉的影像走出屏幕，站在房间中央，指尖燃起幽蓝的火焰，她的义肢里有暗河的定位芯片，她的记忆里有引导你踏入陷阱的程序。
你每吞噬一份记忆，就离我们的网更近一步。
苏璃突然抓住林夜的手腕。
他低头，看见她缠着绷带的右手正在渗血——那只手本该是机械义肢的。别信他。她的声音在发抖，记忆牢笼的核心是......
闭嘴！陆沉抬手，幽蓝火焰裹着记忆碎片砸向苏璃。
林夜想挡，却被一股无形的力撞得撞在墙上。
他看见苏璃被火焰吞没，看见她的身体像纸片般碎裂，看见陆沉一步步逼近，火焰在掌心跳跃：现在，你要怎么逃出这个由你的记忆构成的监狱？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想起系统吞噬记忆时的规则：吞噬他人记忆需要消耗自己的记忆。
那如果他反过来......
系统，调用格斗术记忆。他咬着牙低吼。
剧痛从后颈窜起，一段陌生的肌肉记忆涌进大脑。
林夜侧身避开陆沉的火焰，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关节技将人按在墙上。
陆沉的火焰灼伤他的手臂，他却笑了：你忘了？
我的记忆里，有你上个月在酒吧和陈启明吵架的画面——你根本不会实战。
你......陆沉的瞳孔骤缩。
林夜扯下他领口的项链，里面坠着枚芯片，和苏璃给他的实验体资料芯片一模一样。暗河的陷阱？他把芯片捏碎在掌心，你该感谢苏璃，她早就在我系统里埋了反追踪程序。
陆沉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雾。
林夜喘着气看向苏璃消失的地方，却见那里漂浮着一枚蓝色光团，里面映着苏璃的脸：林夜，真正的核心在你第一次吞噬记忆的地方。
去那里，用我的声音当钥匙......
话音未落，黑暗开始剧烈震动。
林夜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拽他的意识，系统音重新响起，这次清晰而稳定：记忆牢笼破解进度87%......
他最后看了眼那团蓝光，看见苏璃对他笑。
风里又飘来松木香，和三年前图书馆的味道重叠在一起。
当林夜的意识重新回到现实时，他正跪在研究所外的草地上，苏璃的手按在他后颈，义肢的蓝光正顺着他的皮肤往体内钻。
醒了？她的声音带着疲惫，你晕了十分钟，方正说你刚才一直在说胡话。
林夜抓住她的手腕，触到义肢冰凉的金属。
他想起记忆里那个缠着绷带的苏璃，想起她在火焰中碎裂前说的话。
苏璃。他轻声说，第一次吞噬记忆的地方，是不是......
嘘。她打断他，目光投向远处逼近的警车，先离开这里。
但林夜知道，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就像记忆牢笼里，那个小苏璃被按在手术台上时，也是这样，用发抖的指尖抠住台面，却不肯哭出声。
风里的青草香更浓了。
林夜背起方正，看苏璃握紧考古铲，金属铲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这次他看清了，铲柄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07号实验体，存活1327天。
而他后颈的系统提示符，正发出比以往更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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