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时，林夜的后颈还沾着仓库外警笛的余音。
他反手插上门闩，金属摩擦声惊得墙角的旧空调“咔”地吐出一口陈腐空气。
苏璃已经抱着笔记本扑向那张堆满电子设备的桌子，发梢还滴着雨水——他们在巷口抢了辆外卖电动车，抄近路时撞进了积水坑。
“老周的解析进度到78%了。”苏璃扯下被雨水浸透的发绳，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颈侧，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却比平时快了三分。
蓝光映着她眼下的青影，像两枚被揉皱的墨渍。
林夜把装着酒精和纱布的塑料袋搁在她手边，余光瞥见她整理资料的动作突然顿住——一沓泛黄的照片从她指缝滑落，其中一张飘到他脚边。
照片里是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蹲在考古现场的探方前，手里攥着半块陶片。
林夜弯腰捡起时，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苏璃七岁良渚遗址”。
他抬头，正撞进苏璃骤然收紧的瞳孔里。
“这是你？”他捏着照片的边缘，声音放得很轻。
苏璃的喉结动了动。
她突然伸手去抢，却在触到照片前又收回手，指尖抵着太阳穴轻轻揉：“老周说资料里有近十年的基因改造实验记录，我需要——”
“你在抖。”林夜打断她。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
这个角度能看清她耳后那道擦伤，血已经止住了，却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
“从仓库出来后，你碰电脑的次数比敲键盘多三次，翻照片时手指抖得像被冻了半小时。”他伸手覆上她搁在桌沿的手背，“告诉我怎么了。”
苏璃的睫毛剧烈颤动。
窗外的路灯透过百叶窗漏进来，在她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棱线。
“暗河的实验记录里……”她突然顿住，喉间溢出极轻的笑声，“我父亲参与过初代基因池的构建。”她抽出被握住的手，抓起鼠标点开刚解析完的文档，“看这个，2003年的实验日志，项目负责人签名是苏明远。”
林夜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记得苏璃提过，父亲在她八岁时死于考古队意外。
屏幕上的电子签名却与他见过的苏教授墓碑拓本分毫不差。
“所以你刚才翻照片，是在找他？”
苏璃没有回答。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如骨。
林夜正要再问，门把突然发出细微的转动声。
两人同时转头。
陈启明的身影挤进门缝时，林夜已经抄起了桌上的防狼电击器——这个曾经在暗河当情报主管的男人，此刻西装皱得像团抹布，左脸肿起老大一块，右眼还挂着没擦干净的血渍。
“别动手。”陈启明举起双手，声音发哑，“我女儿在暗河手里。他们给我三小时，让我来劝你们别查天网计划。”他踉跄着凑近，林夜闻到浓重的铁锈味——是从他衬衫领口渗出来的血，“但我偷听到，他们今天凌晨要往基因池里注‘源液’。那东西……”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地板上，“那东西能让初代意识彻底苏醒。”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方正传来的坐标，云城地下十八层的防空洞，暗河总部的位置突然与苏璃父亲的实验日志重叠。
“初代意识到底是什么？”
“是暗河的源头。”苏璃突然开口。
她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后背抵着书架，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我父亲在日志里写过，他们从某个古文明遗址里挖出了意识载体，类似……”她喉结滚动，“类似脑机接口的远古装置。初代首领就是靠它，把意识存在了基因池里。”
陈启明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小时候见过。”苏璃的声音开始发颤，“父亲书房有个铁盒，里面装着块黑色晶体。八岁那年我偷拿出来玩，碰到的瞬间……”她捂住额头，指缝里渗出冷汗，“我梦见好多人在尖叫，有个声音说‘回来’，说‘我等了你二十年’。”
林夜的呼吸骤然加重。
他想起苏璃总戴在颈间的银链，想起她每次靠近考古现场时眼里的灼热——那些他以为是专业热情的东西，此刻都成了细思极恐的线索。
“所以暗河抓你，不是因为你破译了他们的密码，是因为……”
“因为我是钥匙。”苏璃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破碎的尖锐，“他们需要苏家的血脉激活意识载体。我父亲当年不肯合作，所以他们制造了‘意外’；现在轮到我了。”
警报声突然在房间里炸响。
老周的语音从电脑里传出来，带着电流杂音：“注意！暗河的定位信号锁定安全屋！还有十分钟到达！”
林夜冲过去关掉警报，转身时正看见苏璃扶着桌沿摇晃。
她的瞳孔开始扩散，眼白里浮起诡异的紫斑，嘴唇开合着重复：“初代……初代……”
“苏璃！”林夜扑过去接住她往下坠的身体。
她的体温烫得惊人，像是要把他的手掌灼伤。
他摸到她后颈有块凸起的皮肤，掀开头发一看，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暗河的图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血珠。
陈启明踉跄着凑近，声音发抖：“这是意识载体激活的征兆！再晚半小时，她会被初代意识完全侵占——”
“闭嘴！”林夜吼道。
他抱着苏璃坐到椅子上，看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喉结滚动着摸向自己手腕。
那里的系统纹路正在发烫，像条随时会咬人的蛇。
吞噬记忆能获取信息，但需要用等量记忆交换——他可能会忘记与她的所有交集，可能会失去复仇的执念。
苏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紫色，却在最后一刻聚焦：“林夜……用系统……”话音未落，她的头重重砸在他肩上，身体像团烧红的炭，烫得他眼眶发酸。
窗外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林夜低头看着苏璃后颈渗血的图腾，又看向电脑屏幕上“初代意识”四个血字。
他握紧她的手，感受着那双手从滚烫逐渐变得冰凉。
系统纹路在他腕间亮起幽蓝光芒，像道即将劈开黑暗的剑。
“得罪了。”他轻声说。
（下章预告：当林夜的意识侵入苏璃记忆海的瞬间，他看见八岁的小女孩捧着黑色晶体，听见那个跨越二十年的声音在说“终于等到你”——而在更深处的阴影里，暗河的初代首领正睁开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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