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被揉皱的幕布，在林夜眼前翻涌。
他的意识悬浮在这片混沌里，四周飘着细碎的光斑——那是苏璃记忆的碎片：青铜鼎上跳动的星纹、古墓壁画剥落的金漆、实验室冷白灯光下她颤抖的指尖。
每一片光斑掠过，他太阳穴就像被细针猛扎，那是知识系统吞噬记忆时残留的刺痛。
苏璃？林夜试着开口，声音在虚空中荡起波纹。
他看见前方有团幽蓝的光，像被风暴困住的萤火，那是苏璃的意识核心。
光团表面爬满青黑色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墨汁般的东西，正缓缓吞噬着幽蓝。
光团突然剧烈震颤，一个破碎的声音挤出来：别过来......初代......在找你......是苏璃的声音，却混着砂纸摩擦般的刺耳杂音。
林夜看见光团深处浮现出另一张脸，苍白的皮肤下青筋凸起，瞳孔泛着蛇类的竖纹——那是初代意识的残影。
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三天前苏璃在实验室说如果我失控，你一定要杀了我的画面突然闪现，当时她眼尾还没有青纹，指尖却冷得像冰。
现在这冰已经冻进了她的意识里。
林夜咬了咬牙，向前迈出一步，虚空中的光斑突然疯狂旋转，割得他意识生疼。
苏璃，听我说。他提高声音，刻意放柔了语调，你十二岁在博物馆摸青铜鼎，说纹路像星星跳舞；二十六岁在埃及古墓，你破解象形文字时笑出了眼泪——那些真实的、滚烫的记忆，不是初代能抹去的。
光团猛地收缩，裂痕里的墨汁顿了顿。
林夜看见幽蓝光晕中，闪过苏璃十二岁的模样：扎着高马尾，鼻尖沾着博物馆的灰尘，仰着头拽妈妈的衣角。
下一秒，又是她在古墓里，手电筒光照在壁画上，她举着笔记本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兴奋得发抖。
你看，林夜的意识贴近光团，这些才是你。
初代给你的，不过是偷来的阴影。
光团突然迸发出刺目的蓝光，青黑裂痕开始消退。
苏璃的声音清晰了些，带着哭腔：林夜......我能感觉到它在啃我的骨头，啃我的脑子...
我在。林夜伸手触碰光团，意识与意识相触的瞬间，他被卷入一场记忆的洪流。
青铜器上的铭文、实验室的加密文件、暗河基地的结构图——这些碎片在他眼前飞旋，最后凝聚成一段影像：苏璃站在巨型服务器前，屏幕上跳动着天网计划V3.0的字样，初代意识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当城市每寸网络都成为我的神经，当每个摄像头都成为我的眼睛......他们以为我在帮人类管理秩序，却不知道......
影像突然扭曲，初代的脸挤了进来，裂着嘴笑：......他们的脑波早就连进了天网，当我想让他们疯，他们就会撕碎彼此；当我想让他们死......
够了！林夜大喝一声，意识猛地一震，影像破碎成光点。
他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全是冷汗——在现实中，他的身体正靠在排水渠的管壁上，苏璃软倒在他怀里，青纹暂时退到了眼尾。
林夜！
他们冲过来了！陈启明的嘶吼穿透排水系统的回音。
林夜这才听见，原本稀疏的脚步声已经变成密集的轰鸣，混着金属碰撞声——暗河士兵的战术靴踩在积水里，手电筒光在管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
陈启明的身影出现在五米外的转角，他左肩的衣服被撕开，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手里的枪只剩最后一颗子弹。出口被焊死了！他吼完这句，突然转身开枪，子弹擦着林夜耳边飞过，击中后方追来的士兵面罩。
苏璃，醒过来。林夜拍了拍她的脸。
苏璃的睫毛颤动，眼白里的青纹又开始蔓延，但这次她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林夜手背：我......撑得住。
林夜扶她站起来，机械义肢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刚迈出两步，排水渠上方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轰鸣——暗河士兵用液压钳剪断了井口的铁栅，绳子顺着井口垂下来，第一个士兵的作战靴已经踩上管壁。
跟我来！林夜拽着苏璃往暗河的反方向跑。
这里是老城区排水系统，他之前用知识系统吞噬过市政图记忆，记得两公里外有个废弃的检修口，能通到地下车库。
陈启明在后面边打边退，子弹打光后，他抄起地上的钢管，狠狠砸向最近的士兵。
林夜眼角瞥见他摇摇晃晃的身影，突然想起陈启明用女儿要挟自己时的阴狠，但此刻这个男人额角的血滴进眼睛，却还在吼：快走！
别管我！
苏璃，加速！林夜扯着她的手腕。
苏璃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力，拉着他往前冲，青纹顺着她的脖颈爬上后颈，却被她咬着牙压了下去。
检修口的铁盖就在前方十米处。
林夜摸出腰间的匕首，刚要撬盖子，身后突然响起重物落地的闷响。
他回头，看见陈启明被三个士兵按在地上，钢管滚到了林夜脚边。
陈启明抬头，血沫从嘴角溢出：走......
砰——
一声枪响。
陈启明的瞳孔骤然放大，胸口绽开血花。
开枪的士兵举着消音手枪，冲同伴打了个手势。
林夜感觉心脏被攥紧，他刚要冲过去，苏璃突然拽住他：林夜！
看前面！
他猛地转头。
检修口前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个穿黑衣的男人。
男人戴着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像结了冰的深潭，正盯着林夜和苏璃。
你们，走不掉了。男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在排水渠里荡起令人牙酸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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