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被风掀开半块，月光漏下来，在苏璃脸上割出一道银边。
林夜靠墙坐着，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发酸——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重，撞得太阳穴生疼。
你早就知道天网计划的真实内容，对吧？他声音压得很低，像石子沉进深潭。
苏璃的睫毛颤了颤。
她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月光落进瞳孔里，把那抹即将消失的琥珀色淬得更淡了。
林夜看见她右手在身侧蜷成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知道一部分......她的声音发涩，像生锈的齿轮在转，但我没有选择。
后颈的汗毛竖起来。
林夜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偷听到的对话——苏璃的脑波频率与初代意识重叠率突破90%。
他当时没敢细想，现在盯着她泛白的指节，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没有选择？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带着刺，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他们的人？
苏璃猛地抬头。
有那么一瞬间，林夜在她眼里看见了十二岁那年被家族丢在街头时的自己——绝望，却还硬撑着不肯示弱。
但那抹情绪转瞬即逝，她别开脸，望着墙上斑驳的拆字：我在大学时研究古代文明与异能者的联系...
林夜心里一紧。
这是他故意提起的试探。
他记得苏璃三年前发表的论文，题目是《玛雅星象碑与现代脑波共振现象》，当时被学术界批为民科幻想。
此刻她的声音很稳，甚至带着点授课时的冷静：那些刻在遗迹里的符号，其实是......
初代意识。林夜截断她的话。
空气突然凝固。
苏璃的瞳孔骤然扩散，像被人按了暂停键的机械玩偶。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原本垂落的发丝无风自动，扫过苍白的脸颊。
林夜看着她的眼睛——那抹琥珀色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灰，像暴雨前的云层。
系统，启动记忆吞噬。林夜咬着牙默念。
太阳穴传来尖锐的刺痛，那是系统在抽取他的短期记忆作为代价。
他看见自己上周在便利店买关东煮的画面被抽走，然后是前天帮楼下奶奶搬菜的片段——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苏璃此刻的记忆。
当意识共鸣的能力涌进大脑时，林夜眼前炸开一片碎片。
实验室的白大褂、闪烁的仪器屏、苏璃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画面。
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在笑：宿主排斥反应降到5%，初代意识融合度突破95%。苏璃的声音混着哭腔：求你们......让它停......然后是更混乱的画面——暴雨夜的博物馆，她抱着半块青铜残碑发抖；巷子里被黑衣人追击时，她把林夜推进垃圾桶自己引开追兵；还有无数次午夜惊醒，她对着镜子尖叫：不是我......不是我......
够了！林夜猛地捂住头。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记忆碎片消耗至3%。他抬头时，苏璃正捂着太阳穴，指甲在额角抓出红痕，眼神却重新有了焦距。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在抖，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冷。
林夜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喉咙发苦。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苏璃在实验室里被注射药物时，衣袋里还装着半张去敦煌的火车票，票根上写着找星象碑，或许能切断联系。我只是想确认......他迎上她的目光，你是不是我真正的盟友。
工厂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林夜猛地站起，耳朵贴着破窗——密集的脚步声正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还有对讲机的杂音：目标在废弃工厂，注意前后门。
苏璃也站了起来，她的指尖还在颤，但眼神已经重新聚焦在林夜脸上。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林夜扯下外套搭在臂弯，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要么你完全信任我，让我帮你控制那股意识；要么......他顿了顿，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风从破窗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碎纸片。
苏璃望着他，喉结动了动。
林夜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恐惧、不甘、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希望。
然后她咬着嘴唇，重重点头：我信你。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轰地炸开林夜胸腔里的紧绷。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体温透过皮肤传过来——是暖的，不是那些实验体的冷。跟紧我。他贴着她耳朵说，等解决了追兵，我带你去查星象碑的资料。
苏璃的手指轻轻回握。
林夜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混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擂鼓。
他望着工厂后墙那道半人高的裂缝，突然想起从周鸿记忆里翻到的地图——裂缝后面是地下排水道，能直通三公里外的旧仓库。
走。他拉着苏璃往裂缝跑，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宿主短期记忆剩余1%。林夜咬了咬牙，把上周在图书馆查资料的画面推给系统。
反正那些资料......他低头看了眼苏璃攥着自己的手，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等明天，他会重新记起来的。
工厂外的探照灯突然刺破黑暗，照亮了后墙的裂缝。
林夜听见追兵的喊叫声：在那儿！
别让他们跑了！他拽着苏璃钻进裂缝，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苏璃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你刚才说的星象碑......
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林夜加快脚步，排水道的腥气越来越重。
他想起从苏璃记忆里看到的那张敦煌火车票，想起她藏在抽屉最底层的星象图抄本——或许，那就是切断初代意识的关键。
排水道深处传来滴水声，叮咚，叮咚。
林夜摸黑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排水道墙上用红漆写着几个大字：旧仓库地下三层，天网计划核心实验室入口。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然后快速按下几个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男声。
老陈，准备好装备。林夜望着黑暗中的苏璃，她的眼睛在手机光下泛着淡淡的琥珀色，我们要去趟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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