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仓库的白炽灯在头顶晃出昏黄光圈，林夜捏着玻璃管的手微微发颤。
管内淡蓝色液体倒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这是用七岁生日时母亲塞给他的草莓蛋糕记忆换的，甜腻的奶油香还在鼻腔里打转，系统吞噬记忆的刺痛却先一步扎进太阳穴。
老陈，信号干扰器的频率对吗？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压下的沙哑。
林夜转头，看见她正低头调试腰间的设备，发梢垂落遮住表情，可攥着螺丝刀的指节泛白，像要把金属杆捏断。
对。他把玻璃管塞进袖口暗袋，触感冷得刺骨，初代意识的信号频段和天网防御系统同源，你释放意识干扰时，他们的监控会自动过滤我们的生物特征。
苏璃忽然抬头。
她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细缝，像某种掠食性动物，可眼底还浮着层雾气——那是初代意识在啃噬理智的征兆。
林夜喉结动了动，伸手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背：如果失控...
我知道。她打断他，指尖反扣住他手腕，力道大得近乎惩罚，你会用稳定剂把我拽回来。
仓库铁门被风撞得哐当响。
老陈抱着两个工具箱过来，金属扣碰撞的脆响让苏璃猛地一颤。
林夜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像有团黑雾正从她瞳孔深处翻涌，连忙用拇指摩挲她腕骨内侧——那是上周从她记忆里翻到的，她学生时代安抚焦虑的小习惯。
黑雾退了些。
苏璃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又成了那个冷静的考古学教授：装备清单确认过？
热成像仪、电磁屏蔽贴、还有......
都在。老陈拍了拍工具箱，目光扫过林夜袖口鼓起的位置，没多问。
这个跟着他混了三年的老痞子，早学会了在该闭嘴的时候当哑巴。
地下指挥中心的通风管道泛着铁锈味。
林夜贴着墙根站定，战术感知能力在脑内展开——右上方三米是监控摄像头，红光亮得刺目；左前方转角有两个守卫，皮靴踩在金属地面上的声音是咚、咚，间隔2.3秒；再往前二十米，就是中枢控制室的密码门。
温度32℃，湿度65%。苏璃的声音从喉间通讯器传来，带着机械音的失真，和天网防御系统的最佳运行环境吻合。她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白大褂下摆沾着管道里的灰，像朵被揉皱的百合。
林夜余光瞥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细小血珠——这是她意识波动的具象化表现。
还有47秒换班。林夜低声说，目光锁定监控死角。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混着苏璃逐渐急促的呼吸。
知识系统突然发出警告：目标意识体活跃度突破70%。他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原计划是60%。
苏璃。他侧过身挡住她的脸，如果撑不住就......
闭嘴。她抬头，瞳孔里的黑雾已经漫过虹膜，声音像磨砂玻璃划过耳膜，我要亲手切断它。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炸开的。
林夜的战术感知率先捕捉到异常——苏璃的生物电信号突然暴涨，像团烧红的铁球在脑内炸开。
她的手指猛地掐住他咽喉，指甲几乎要刺穿皮肤，瞳孔完全变成浑浊的灰黑色。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开始疯狂闪烁，守卫的脚步声骤然密集，有人大喊：目标在B区！
启动一级封锁！
跟我来。林夜抓住她手腕往通风管道方向拽，喉咙被掐得发疼，却还在笑，早给你备了陷阱。
管道口的金属网被他一脚踹开，锈渣劈头盖脸落下来。
苏璃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后背撞上管道内壁时，听见肋骨发出脆响。
可他没松手，反而拽着她往更深处钻——这里是他用周鸿记忆里的图纸标出来的死胡同，三面都是厚实的合金墙，能把意识波动限制在最小范围。
够了！他吼道，袖口的玻璃管硌得手腕生疼。
苏璃的指甲已经陷进他颈侧，温热的血顺着锁骨往下淌，可她的攻击突然顿住——她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灰黑瞳孔里挣扎。
林夜......她的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纸片，我看见......好多眼睛......
那是幻觉。林夜抓住她后颈，玻璃管刺破皮肤的瞬间，淡蓝色液体顺着血管窜进她身体。
苏璃整个人剧烈抽搐，指甲从他脖子上扯下来，在他皮肤上划出血痕。
她撞在合金墙上，又滑坐在地，双手抱头发出呜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林夜跪在她面前，血滴在她白大褂上晕开红痕。
他捧住她汗湿的脸，看见灰黑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琥珀色重新漫上来：苏璃？
苏璃！
疼......她抓住他手腕，力气小得像片叶子，我刚才......是不是又......
没有。林夜扯下衣角擦她脸上的汗，你只是累了。
警报声还在响，但林夜的战术感知里，守卫的脚步声已经绕过了这条死胡同。
他扶苏璃站起来，她的身体还在发抖，却强撑着扯出个笑：现在......该去核心门了吧？
该去了。林夜摸了摸袖口空了的暗袋，血腥味还在嘴里打转。
他拉着她往回走，监控摄像头的红光依然闪烁，可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已经不再被标记成红点。
核心门就在走廊尽头。
深灰色金属门占满整面墙，中央刻着个扭曲的∞符号——和苏璃抽屉里星象图抄本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林夜能听见门后传来低频的嗡鸣，像某种巨兽的心跳。
准备好迎接真相了吗？他低声问。
苏璃的手指按在门把上，体温透过金属传过来。
她回头看他，琥珀色瞳孔里还浮着未褪尽的雾气，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嗯。
门把转动的瞬间，整座基地开始震动。
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通风管道发出刺耳的尖叫。
林夜看见苏璃的影子在墙上摇晃，而那道深灰色的门，正缓缓裂开缝隙。
门缝里漏出的光，是幽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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