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转动门锁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
苏璃从书桌前抬头，台灯暖黄的光晕漫过她微蹙的眉峰。
她的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蓝光映得眼下一片青灰，桌角散着几张便签纸，最上面那张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他去年发烧时写的“记得按时吃药”，墨迹被水晕开，像团浅淡的云。
“回来了。”苏璃站起身，发梢扫过米色针织衫的领口。
她的目光落在林夜口袋里鼓起的形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镯——那是他上个月在旧市场淘的，说是“能挡邪”，此刻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林夜摸出芯片，金属边缘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图书馆遇到的人给的。”他喉结动了动，想起面具人说的“容器”，声音发哑，“说能唤醒真正的力量，还让我问你……笔记本里藏的不止便签。”
苏璃接过芯片的手顿了顿，指节微微发白。
她转身走向实验室模样的工作台，玻璃柜里摆着各种精密仪器，最里面的抽屉半开着，露出半截泛黄的牛皮纸——他上次瞥见时，上面写着“林氏实验体07”。
仪器启动的嗡鸣声里，苏璃的声音像浸了冰：“芯片里有段加密程序，用的是二十年前‘帷幕’的算法。”她调出一串乱码在屏幕上，蓝光割开两人之间的空气，“你以为林氏只是做房地产的？他们是‘帷幕’在东方的分支，专门研究意识移植和记忆融合。”
“帷幕？”林夜倚着门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旧报纸上“离奇失踪”的标题，想起被家族驱逐那天父亲说的“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喉咙里泛起腥甜，“所以他们说的‘初代意识的容器’，是指我？”
苏璃没有回头。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里的乱码开始出现规律的闪烁：“他们需要活的容器，能承载不同意识却不崩溃的载体。你小时候的记忆被篡改过，真正的林夜，在七岁那年就被送进了地下实验室。”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林夜突然逼近，阴影笼罩住苏璃的肩膀。
他看见她后颈的皮肤泛起薄红，是紧张时的习惯——每次她撒谎，后颈都会这样。
苏璃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她侧过脸，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因为我妈妈是‘帷幕’的研究员，她的笔记里记满了你的实验数据。”她拉开最里面的抽屉，牛皮纸滑落，上面的日期刺痛了林夜的眼：“2008年3月15日，实验体07出现记忆排斥反应，意识海出现独立空间……”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那张纸，墨迹在“独立空间”处晕开，像道裂开的伤疤。
“所以知识系统……”
“是‘帷幕’的失败品。”苏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想通过吞噬记忆强化容器，结果你反而形成了独立意识，把那些外来的东西都……”她顿了顿，“都吞了。”
凌晨三点的风从纱窗挤进来，吹得便签纸哗哗作响。
林夜捏着实验记录的手在抖，却突然笑了：“怪不得我总记不起十岁前的事，怪不得他们要‘回收’我——原来我早就是个怪物了。”
“你不是怪物。”苏璃按住他发抖的手背，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你是他们唯一没能控制的容器。”她的拇指蹭过他手背上的旧疤，那是上个月为救她被玻璃划的，“所以他们怕你，怕你唤醒真正的力量。”
林夜盯着两人交叠的手，心跳声盖过了仪器的嗡鸣。
他抽回手，把实验记录塞进怀里：“我要去林家老宅的地下档案室。”他说，“他们藏了更脏的东西，我要自己看。”
苏璃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她从抽屉里取出个银色证件：“用这个，是我上周黑进林氏人力资源系统做的。”证件上的照片是他染了金发的模样，名字栏写着“陈默”——是他高中时用的笔名。
林家旗下的建材公司地下档案室比林夜想象的更潮湿。
霉味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他借着手机冷光扫过标有“实验体”的档案盒，指尖在“07”上顿住。
档案袋里掉出张照片。
七岁的男孩穿着病号服，手腕上套着编号手环，眼睛却亮得惊人——那是他在旧报纸上见过的，“没被背叛前”的自己。
下面压着的实验日志字迹潦草：“实验体07主动吞噬实验员记忆，意识海扩张200%，建议终止实验……”
“终止？”林夜嗤笑一声，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他被驱逐的前一天，“‘容器出现自主意识，必须清除’——所以他们把我扔到贫民窟，以为我活不下去？”
他把所有资料拍进手机，离开时撞翻了墙角的纸箱。
落灰的玻璃管滚出来，里面泡着块泛着蓝光的碎片——和他在图书馆拿到的芯片材质一模一样。
回到公寓时，天已经蒙蒙亮。
苏璃靠在沙发上睡着，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屏幕停在芯片解密界面，进度条显示93%。
他轻手轻脚把资料传给她，转身去厨房煮咖啡，却听见身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林夜。”苏璃的声音发颤，“知识系统不是意外，是‘帷幕’用你意识海做的培养皿。他们想批量生产，但只有你活了下来，因为……”她吸了吸鼻子，“因为你每次吞噬记忆，都在用自己的记忆做交换——那是你的自我保护机制。”
林夜端着咖啡的手稳如磐石。
他坐在她身边，看她翻出实验日志里的关键页：“所以我现在能调动系统，是因为……”
“因为你开始接受自己了。”苏璃合上笔记本，目光灼灼，“他们想把你变成工具，但你用他们的技术反制了。你不是容器，是……”
“是我自己。”林夜打断她，指腹蹭过她眼下的青灰，“我不需要全部的记忆，只要知道现在的我是谁，就够了。”
那晚林夜做了个梦。
他站在巨大的地下设施里，头顶是无数闪烁的灯光，中央悬浮着一颗泛着蓝光的大脑，无数银线刺入其中，像团发光的蛛网。
“这是……”他伸出手，大脑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小男孩——是照片里的自己。
“醒了。”苏璃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林夜猛地睁眼，额角全是冷汗，却发现指尖泛着熟悉的幽蓝微光——知识系统的界面在视网膜上浮现，虽然只有最基础的“记忆提取”选项，但足够让他勾唇一笑。
清晨的阳光爬上阳台。
林夜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晨跑的老人和买早点的学生，风掀起他的衣角。
苏璃站在他身后，发梢扫过他后背：“接下来怎么办？”
“先解决‘帷幕’。”林夜转身，晨光里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然后……”他顿了顿，“然后带你去看海，你上次说想去青岛看日出。”
苏璃没说话。
她望着林夜手机里还在解密的芯片界面，进度条已经跳到99%，最后一行乱码突然闪过“零点”两个字，又迅速消失。
她摸了摸腕间的银镯，那里贴着张纸条，是她昨晚写的：“零点计划，与初代意识有关，需谨慎。”
风掀起她的发，把那句未说出口的“我陪你”，卷进了渐亮的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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