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梁禾根睡得正香。肥婶就扯开嗓子喊：“根崽，快起床！”
梁禾根睡意正浓，好不容易睁开眼，又不由自主地闭上了。他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开眼，脑子里却迷糊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肥婶不满地训斥道：“你个懒鬼，昨日叫你去帮老爹干农活，你却一觉睡到现在。”
梁禾根睡眼惺忪地问道：“天还黑着了，起这么早干什么呀？”
肥婶答道：“地里的苋菜都快老根了，你老爹却没有时间去卖。你这几天赶早去卖了吧。”
梁禾根清醒过来，不满地嘀咕道：“老妈，你一天天的闲得很，倘若去卖菜，早就卖光了。”
肥婶顿时撒泼：“你个王八羔子，老娘自从生下你，就落下一身病，干起事来就这里痛那里痛。你就这么狠心，要将自己的亲生娘折腾死嘛！”
梁禾根眼见多说无益，再说下去，自己就成了不孝子。他手脚麻利地穿上衣服，一路小跑来到自家地头。
他老爹正在田地里忙乎着，一头白发格外亮眼，虽然才六十出头，却早已驼背，被村里人唤作梁老头。梁禾根看着老爹干瘦的身材，忍不住热泪盈眶。他赶紧上前帮忙。
父子俩扯满一担菜，梁禾根就将苋菜挑到水塘边。父子俩涮掉苋菜根上的泥土，用稻草一把一把的捆扎好，然后将竹畚箕清洗干净，再将捆扎好的苋菜一把一把垒进竹畚箕。
这时，肥婶提着秤和水瓶走过来。她将秤砣放进畚箕里头，秤杆和水瓶分别挂在担子两头，然后掏出一把零钱递给儿子。梁禾根将钱放进内袋里，挑起担子就准备走，肥婶又递给他两个鸡蛋和一个糍粑，一边嘱咐道：“路上趁热吃。不要和别人起争执，人比钱更重要。”
梁禾根“嗯”了一声，挑起担子就往城里赶去。
他边吃边走，左右肩轮换着挑，却不曾歇脚。他一气儿挑到城里的菜市场。
说是菜市场，其实就是在街头巷尾的路边摆上摊子，卖菜的多半是农民，小贩并不多。国营商场也有买菜的，却没有这般新鲜。
梁禾根向一位老伯打听了苋菜的价格，就道了一声谢，选了一处地方落下担子。他将扁担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扁担上，然后一声不哼地坐等顾客上门。倘是三姐来卖菜，起码也要吆喝几声，他却不好意思开口。
幸好，早上买菜的顾客非常多，不一会儿，就卖了好几把苋菜。他正暗自高兴，这时，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大娘走过来，她礼貌地说道：“小伙子，麻烦你缴一下摊位管理费。”
梁禾根只好掏出五角钱递给她。大娘才走后不久，又来了两位小青年，对他气势汹汹地吆喝道：“快交保护费！”
梁禾根很不甘心地掏出五角钱，打头的地痞见了，厉声呵斥道：“呸！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梁禾根又不情不愿地掏出五角钱。打头的地痞立马从身上抽出匕首，凶神恶煞地吓唬道：“小子，你胆子不小啊，敢耍弄老子。老子不开心，就挑了你的脚筋。”
面对寒气逼人的匕首，梁禾根的心突突直跳，他镇静地说：“以前都是一块钱，现在涨价了，我不知道行情，还请大哥报个数。”
“都他妈的给我听好啦！两块钱，一分也不能少。否则，我手里的刀子绝不答应。”打头的地痞举着匕首，在菜市场高声叫喊。
梁禾根莫奈其何地凑足两块钱，交给他。两位地痞得了钱，就趾高气扬地走了。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梁禾根的心情跌到了谷底。看到余下的苋菜，想着还可以卖钱。他又振作起来，专心致志地卖起菜来。
岂料，菜没卖完，又来了一波地痞，一共三个。为首的刀疤脸凶巴巴地呵斥道：“臭小子，识相点，快交保护费。”
梁禾根顿时傻眼了，他恼怒地说：“保护费我已经交了。”
“你个乡巴佬，方才收你保护费的人是猛虎帮的，而我们是灭虎帮的人。”刀疤脸很不耐烦地解释道。
梁禾根忍不住问道：“难道这个地方归你们两个帮派共管吗？”
“小子，这就要怪你的担子没有摆好位置，一头摆在猛虎帮的地盘，另一头就摆在我们灭虎帮的地盘。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有长眼睛。”
梁禾根顿时无语了，这人一旦是背运，真当是喝口凉水都碜牙。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灭虎帮收多少保护费呀？”
刀疤脸伸出三个手指头说：“就是这个数，少一分钱，我就挑了你的手筋。”
梁禾根大吃一惊：“你们灭虎帮凭什么多收一块钱呀！”
刀疤脸粗声粗气地解释道：“这地盘都是兄弟们拼了命，从猛虎帮硬生生抢过来的。我们至今还有两个兄弟躺在医院疗伤。你说说看，这保护费收得值不值啊！”
不等梁禾根回话，他继续说：“小兄弟的身子骨挺不错的。如果你肯加入我们灭虎帮，今天的保护费就免了。以后只要你敢拼敢杀，大哥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漂亮妹子随你挑。”
梁禾根只好找了个借口：“小弟我正准备参加今年的高考，还望大哥见谅。”
刀疤脸立刻换了一副凶恶的嘴脸说：“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少啰嗦，赶紧交钱。”
梁禾根将钱全部掏出来，却还是不够数。刀疤脸瞟了瞟担子里的菜，便叫两个小弟将苋菜全收了抵账。
梁禾根望着地痞们洋洋得意地离开，真是恨不得追上去将他们暴揍一顿。此时此刻，他真是一肚子火，这一担菜，不知费了多少辛苦和精力，却没赚到一分钱，反而倒贴了一把零钱。
他禁不住回想起一连串不顺心的事，高考落榜，打工找不到工作，卖菜反而赔本。他是个要强的人，此刻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模糊了双眼，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回到家，他就躲进被窝里偷偷落泪。肥婶闻讯赶过来，询问儿子是怎么一回事。
梁禾根断断续续地哭诉道：“钱，钱被人，人抢走啦！
肥婶听明白了，顿时哭天嚎地地叫喊：“老天爷啊！你睁睁眼睛，将这帮害人的畜生劈了吧！阎王爷啊！你把他们全部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梁老头听到叫骂声，赶紧过来问明情况，就轻言细语地安慰儿子：“只要人没事，就是最大的福气。根崽，不要哭了。钱嘛，还可以赚回来的。”
梁禾根听到父亲的劝说，心情瞬间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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