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函散落的脆响撞进耳膜时,苏砚的指甲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她佯装踉跄蹲下,发尾垂落遮住半张脸,脚尖悄悄压住那页染着影字的纸角——墨迹未干,带着新墨特有的松烟味,混着裴烬私章上龙涎香的余韵。
苏典簿好手段!陆婉仪的绣鞋碾着满地纸页冲过来,金步摇刮得殿柱沙沙响,昨日私闯我阿爹书房翻找密函,今日又偷我洒金笺!她揪住苏砚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扯断丝线,你当司籍局是你家流放地?
苏砚垂眸盯着对方腕间晃动的缠枝莲纹银镯,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她捂住嘴闷咳两声,指缝间漏出半截染血的玉簪头——正是昨夜在司籍局偏殿梁上摸到的,被虫蛀过的断簪。
陆姑娘这银镯...她抬头时眼尾泛红,像被气狠了的模样,与三年前御史暴毙案的凶器纹路可真像。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陆婉仪的手猛地松开,银镯磕在苏砚腕骨上,凉得刺骨。
孙司正的茶盏碎片还散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腰背绷得像张弓:苏典簿莫要血口喷人!
血口?苏砚将玉簪头拍在案几上,染血的尖端正对着陆婉仪的裙角,这簪子是在偏殿梁上找到的,梁上积灰里有半枚银镯印——她抬眼看向陆婉仪骤白的脸,昨夜戌时三刻,陆姑娘说去佛堂祈福,可偏殿到佛堂要绕半座宫,怎么会把簪子掉在梁上?
你、你胡说!陆婉仪抓起案上的《礼典》要砸人,却被吴典记颤巍巍的身子挡住。
老典簿佝偻着背,白发扫过苏砚手背:姑娘小心,这地板年久失修...他咳嗽着踉跄两步,宽袖正好遮住众人视线。
苏砚指尖快速一动,将掌心拓下的影字残痕按在袖中——那是方才用指甲刮下的私章残影,混着她掌心薄汗,此刻正与父亲临终前画的隐卫布防图叠在一起。
布防图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泛黄的纸页上用藏蓝墨画着宫城暗桩,此刻影字残痕与图上某个红点重合,竟在纸背透出一道极细的墨线,直指孙司正书房方位。
拖下去!陆婉仪踹翻脚边的木匣,密函如蝶纷飞,阿爹,莫要听她胡搅!
苏砚被两个小吏架起时,眼角余光瞥见孙司正弯腰捡密函的手——他指腹在某页边缘顿了顿,那页纸角有块淡褐色水渍,和赵衡祖父贪腐账本上的茶渍形状分毫不差。
赵衡是上个月被杖毙的户部侍郎,临刑前在牢里喊有人栽赃,苏砚查过他的账本,每本右下角都有这种喝冷茶时溅上的水渍。
放手!她突然挣开小吏,踉跄着扶住案几,孙司正,您方才看的那页密函,可是二十年前我阿爹的旧案?
孙司正的手猛地一抖,密函啪地摔在地上。
陆婉仪尖叫着推她,金护甲划破她脖颈:关你爹什么事!
苏砚退到廊下时,喉间的腥甜更浓了。
她摸出帕子擦嘴,帕角沾着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像朵将谢的红梅。
隐卫的鹤哨声又响了,这次近得像在耳边——裴烬的玄色披风是不是就藏在东角门那株老槐后?
他腰间的缠枝莲纹,和陆婉仪银镯上的纹路,怎么会如此相似?
夜漏至三更时,司籍局藏书阁的铜锁咔嗒轻响。
苏砚裹着墨色斗篷,借着月光翻到《礼典·东阁篇》——白日里被撕过的纸页下,隐约能看见一行极细的双钩隐字。
她摸出母亲留下的螺子黛,轻轻抹在纸页上,墨痕渐渐显形:子时三更,东廊第三根承重柱。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起数只寒鸦。
苏砚将书轻轻推回原处,指尖触到书脊时,摸到道极浅的刻痕——是父亲独有的承字花押。
她裹紧斗篷走向东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第三根承重柱上时,柱身的砖缝里,似乎有块青瓦在微微晃动。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