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夜火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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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青娘撞开房门的刹那,苏砚正对着烛火整理今日司籍局新收的税赋卷宗。

她指尖的狼毫笔啪地坠在宣纸上,墨痕晕开如滴血的花——阿青娘鬓发散乱,衣襟沾着草屑,眼尾还挂着未擦净的泪:姑娘!

西厢起火了!

有人说是您房里烛火不慎引燃的!

苏砚霍然起身,绣鞋碾过裙角的缠枝莲纹。

窗外的红光已经漫过窗纸,焦糊味裹着烟味扑进来,呛得她喉间发腥。

她伸手去推门,却听咔嗒一声闷响——门闩从外面反锁了。

是唐侧夫人的人。阿青娘抖着手指向门缝里塞着的半截红绸,那是裴府侧室房里独有的香云纱,方才我去灶房取参汤,听见两个粗使婆子嘀咕,说等那小蹄子被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夫人就能跟族长交差了。

苏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昨日早朝后裴烬带她回府时,她便留意到唐侧夫人在二门处站了足有半柱香,袖口露出半截与裴族长密信同色的笺纸。

原来他们不甘心昨日在金銮殿上的折辱,竟要放火烧屋,再将罪名扣在她烛火不慎上。

阿青娘,去敲裴督主布置的铜铃。苏砚扯下腰间的银簪,三两下挑开窗栓,他们锁门是怕我逃得快,火势却烧得急——定是泼了灯油。她探身望向外墙,院角的老藤架正攀着青砖往上长,你去前院敲东墙第三块砖下的铜铃,裴烬听见会来。

阿青娘攥住她的手腕:那您

我翻窗走藤架。苏砚将外袍下摆塞进腰带,他们要的是我的命,烧起来前不会真锁死窗户。她踩上窗沿,火势已舔到廊下的竹帘,快走,别让他们发现你报信。

阿青娘抹了把泪,转身往院外跑。

苏砚抓住藤条的瞬间,听见噼啪一声爆响——房里的妆奁架烧塌了,铜镜在火中裂成碎片,映出她泛白的脸。

她咬着牙攀住藤架,粗粝的藤枝磨得掌心渗血,却不敢停。

等她翻上邻院的青瓦时,东墙方向传来叮铃一声脆响,像寒夜中破冰的玉。

裴烬是踩着火星子冲进院子的。

他腰间的隐卫令牌撞在青砖上,撞出一串冷光。

院外的仆役举着水桶乱成一团,他揪住个侍卫的衣领:苏典簿呢?

回影督,方才还见夫人房里有灯...侍卫话没说完,裴烬已撞开房门。

火舌卷着梁上的帷幔扑下来,他眯眼看见床榻上隆起的人形,连滚带爬扑过去,将人扛在肩上。

烟呛得他睁不开眼,直到退到院外,才发现怀里是个塞满棉絮的假人,身上套着苏砚常穿的月白襦裙。

好个调虎离山。裴烬捏紧假人的手腕,指节泛白。

他抬头望向邻院的屋檐,正见苏砚扶着瓦当站起身,发间的珠钗在火光里闪了闪。

天光大亮时,火场的焦土还冒着青烟。

唐侧夫人踩着点来前院,金镶玉的护甲敲着门框:听说苏姑娘受了惊?

我让厨房煨了安神汤...她抬眼正撞进苏砚的目光,后者正坐在主位上,鬓发齐整,连衣角都没沾灰。

唐夫人来得巧。苏砚端起茶盏,青瓷与茶托相碰的脆响惊得唐侧夫人一颤,昨日裴督主呈给陛下的罪证里,还少了些东西。她指节叩了叩案上的锦盒,比如,夫人房里藏着的二十桶灯油,还有与裴族长合计纵火的信笺。

唐侧夫人的脸瞬间煞白。

她转身要跑,却被从廊下转出的影侍截住。

为首的影侍抖开黑布,露出里面半焦的木匣——正是昨夜她让心腹送去柴房的证物箱。

陛下已下旨。裴烬从门外走进来,玄色大氅沾着未散的烟火气,裴族长削去宗籍,唐侧夫人发卖为奴。他目光扫过瘫坐在地的唐侧夫人,至于那些说苏典簿烛火不慎的人...

都押去大理寺了。苏砚接过阿青娘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指尖的薄灰,他们招得比火势还快。

是夜,裴烬在苏砚的院门前站了盏茶工夫。

他抬手要敲门,又放下,指节在门框上叩出极轻的响。

门内传来吱呀一声,苏砚倚着门,手中握着那枚铜铃——正是他前日悄悄塞在她妆匣里的。

我昨夜在藤架上,听见你喊苏砚呢。苏砚将铜铃递过去,铃舌撞着铃壁,发出清浅的响,声音比火场里的动静还大。

裴烬接过铜铃,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血痕——那是爬藤架时磨破的。

他喉结动了动:以后别再一个人涉险。

好。苏砚望着他眼底未褪的血丝,突然笑了,我们一起。

夜风掀起两人的衣摆,像两簇终于缠在一起的火焰。

次日清晨,苏砚踩着朝露踏进司籍局。

局里的小吏见了她都低头快走,连廊下的鹦鹉都噤了声。

她刚转过照壁,便见柳监史带着两个书吏立在正厅前,手中捧着的檀木匣上,盖着明黄色的封条。

苏典簿。柳监史的声音像浸了冰,陛下昨夜急诏,要调阅二十年前苏承私改罪录案的原始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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