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业火焚身与暗夜微光**
玄难带来的肃杀威压如同退潮般散去，止观院重归死寂，却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沉重的业障气息，在扫地僧觉远离去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更加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沉甸甸地压迫着禅房的每一寸空间。
林洛背脊挺直如枪，盘坐于冰冷的硬榻之上。玄难那蕴含佛力的厉喝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本就濒临崩溃的心神上。识海深处，那柄被强行压制的魔刀刀魄发出不甘的凶戾嗡鸣，冰冷的魔意如同挣脱牢笼的毒蛇，疯狂反噬！内腑的伤势被彻底引动，如同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五脏六腑间疯狂搅动！
“噗！”他再也无法压制，猛地又喷出一口暗红近黑的淤血！血液溅落在身前冰冷的青石板上，散发出浓重的铁锈腥气。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病态的蜡黄，额角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宽大的灰色僧衣，紧贴在精悍却微微颤抖的躯体上。
幽蓝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疯狂地跳动、明灭！毁灭的意志与冰冷的魔意在识海中激烈交锋，争夺着这具残破躯壳的控制权！他仿佛置身于冰火炼狱——一边是业障气息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粘稠与绝望感；另一边是魔刀反噬引发的、焚烧灵魂的暴戾与毁灭冲动！
静心敛意？觉远的告诫此刻如同最无力的空谈。在这佛力压制、业障环绕、魔刀反噬的三重绝境下，所谓的“静心”，简直是痴人说梦！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在加速生命的流逝！
他死死咬住牙关，齿缝间渗出混合着血丝的涎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痛感成为维系清醒的最后锚点。他强迫自己将全部心神沉入最原始的**对抗**——对抗业障的侵蚀，对抗魔刀的反噬，对抗这具躯壳的崩溃！
意念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艰难掌舵的孤舟，死死守住识海的核心。不再试图调动任何力量，只是竭尽全力地**隔绝**！隔绝那无处不在的业障气息对心神的拉扯，隔绝识海中魔刀刀魄那充满诱惑与毁灭的低语，隔绝外界演武场隐约传来的、引动他毁灭本能的肃杀之气！
痛苦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永恒般漫长。窗外光影变幻，从正午的炽白渐渐转为黄昏的昏黄，最后沉入无边的黑暗。
油灯早已燃尽。禅房内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稀疏的星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就在林洛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与黑暗中沉浮，几乎要被彻底淹没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带着犹豫和恐惧的敲门声，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微石，在死寂的禅房外响起。
林洛猛地睁开双眼！幽蓝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两点燃烧的鬼火，瞬间锁定了门口！一股冰冷的煞气不受控制地弥散开来！
门外的人似乎被这无形的煞气所慑，敲门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抽气声。
“……慧净？”林洛嘶哑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打破了死寂。
门外沉默了几息，才传来小沙弥慧净带着哭腔、细若蚊呐的回应：“是……是我……施主……您……您还好吗？”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进来。”林洛的声音依旧冰冷，却收敛了那外溢的煞气。他需要信息，任何信息。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慧净瘦小的身影挤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个粗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稀粥和一个黑乎乎、散发着焦糊味的窝头，还有一盏新点燃的、光芒微弱的小油灯。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他脸色苍白，眼圈红肿，显然之前被吓得不轻，此刻更是战战兢兢，不敢看林洛。
“施……施主……晚……晚斋……”慧净将托盘放在桌上，声音抖得厉害。
“外面……发生了何事？”林洛没有看食物，幽蓝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慧净身上。玄难白天的突然闯入，绝非偶然。这看似平静的少林寺下，暗流已然涌动。
慧净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脖子里。“没……没什么……就是……就是寺里加强了巡戒……玄难首座亲自带人……把守了几处要道……”他声音细弱，带着明显的恐惧，“还……还有……”
“说。”林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冰冷。
慧净吓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还……还有人说……‘天坠死域’有异动！有……有妖星坠落！就在……就在我们寺附近的山林里！”他像是说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声音带着哭腔，“寺里长老们都在戒律院商议……气氛……气氛好可怕……玄难首座回来时……脸色黑得像锅底……”
天坠死域异动？妖星坠落？林洛心中瞬间了然。玄难白天的反应，以及觉远口中的“因果”、“业障”，都指向了同一个源头——他林洛的坠落！看来，他坠入此界的动静，并非无人察觉！少林高层已然警觉，甚至可能将之视为某种不祥之兆！玄难的戒严和敌意，也就解释得通了。
“还有吗？”林洛追问。
慧净努力回忆着，小脸皱成一团：“还……还有……我听……听一个巡夜的师兄偷偷说……后山……后山封魔洞那边……最近……最近好像……好像有点不太平……”他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听见，“说……说里面的‘东西’……动静比以前大了……守洞的师叔们……都很紧张……”
封魔洞？林洛心中一动。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不祥。少林寺作为佛门圣地，竟有“封魔”之地？这与他感知到的、笼罩全寺的沉重业障，是否有关联？觉远那身负的恐怖业力，是否也源于此？
慧净说完，似乎耗尽了所有勇气，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我……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施主……您……您千万别告诉师叔祖是我说的……”他带着哭腔哀求。
林洛沉默片刻，幽蓝的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明灭不定。慧净带来的信息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虽然模糊，却隐隐勾勒出少林寺平静表象下的暗涌——高层警惕、戒严加强、天坠异象被察觉、神秘的封魔洞出现异动……以及，那无处不在、沉重如渊的业障。
“去吧。”林洛闭上眼，不再看他。
慧净如蒙大赦，连托盘都忘了拿，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禅房，细碎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甬道深处。
禅房内再次剩下林洛一人。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而庞大。
他缓缓起身，走到桌边。稀粥冰冷，窝头焦硬难以下咽。他拿起冰冷的窝头，如同咀嚼着冰冷的石块，艰难地吞咽着。食物提供的热量微乎其微，但至少能维系这具残躯最基本的运转。
吃完冰冷的食物，他重新坐回硬榻，闭上双眼。这一次，他没有再强行对抗业障与魔意。慧净带来的信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激起了一丝涟漪。
他尝试着，极其艰难地，将一丝微弱的心神意念，如同最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识海深处那柄被双重压制、沉寂如死的魔刀刀魄。
没有试图唤醒它，没有试图沟通它。只是……**感知**。
如同在万丈冰渊之下，触摸一块沉寂万载的玄冰。
冰冷！死寂！霸绝！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斩断一切的毁灭意志！
就在他的意念触碰到那刀魄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共鸣感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从识海深处传来！并非来自那柄魔刀刀魄！
而是……**来自外界！来自脚下！来自这禅房、这止观院、乃至整个少林寺所扎根的大地深处！**
一股极其隐晦、却与魔刀刀魄散发的气息隐隐相合、同样充满了冰冷、凶戾、不祥与毁灭波动的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脉搏，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跳动了一下！
这波动极其短暂，稍纵即逝，若非林洛此刻心神高度凝聚，且正感知着识海中的魔刀刀魄，根本无从察觉！
林洛猛地睁开双眼！幽蓝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封魔洞？！**
慧净口中“不太平”的封魔洞！那地底传来的、与魔刀刀魄隐隐相合的凶戾波动！
这少林寺下镇压的“魔”，竟与这柄来自异界、源自他血脉深处的魔刀，有某种……**联系**？！
一丝冰冷的、带着疯狂意味的明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深陷绝境的心神！
觉远那沉重如渊的业障……这地底深处被镇压的凶戾……识海中蛰伏的魔刀……还有他自己这具从“天坠死域”而来的残破躯壳……
所有线索，似乎被一条无形的、充满了血腥与毁灭的因果之线，隐隐串联了起来！
求生之路，或许不在静心敛意，而在这业障与凶魔的漩涡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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